翌日，天色大亮了，裘老太太叫人伺候着起了身，出门就见着了等在门口的玉氏。
“你倒是早。”
瞧着玉氏眼底的青黑，裘老太太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昨夜里瑞卿多时回来的？”
“可出了什么大事不曾？”
玉氏连忙据实以告，扶着老太太下楼用早饭。
老人家饿的快，却吃得少，所以顿顿饭都比老爷早上半个时辰。
裘老太太落座，听得玉氏提起乔相爷，不由一愣，“相爷……姓乔？”
“他的名字是？”
玉氏虽然是一介夫人，可也知道这乔丞相的名字，“是鹤卿二字。”
“娘可听过乔鹤卿这个名字？”
眼看着裘老太太陷入了沉思，玉氏没有开口催促。
不多时，老眼昏花的裘老太太便啊呀一声，拍了拍桌子，“正是这乔鹤卿，正是这乔鹤卿啊！”
玉氏忙问，“娘，可是想起了什么？”
裘老太太道，“瑞卿可起身了？你快去将他一并叫来，快去！”
玉氏匆忙，将手里的事交给了身边的丫鬟，就起身上楼去，伺候了顾瑞卿起身来：
“娘有事要同你说，老爷请起身吧。”
夫妻二人急匆匆的下了楼来，当着二人的面，裘老太太终于开了口。
“云斐那孩子，曾与乔鹤卿的三女儿结了婚约。”
老太太一开口，叫夫妻两齐齐镇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玉氏结结巴巴的，孩子是她生的，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娃娃亲一事？
裘老太太揉了揉眼睛，开口说着，“这门亲事，原本不是同那乔鹤卿结下的。”
“而是当年瑞卿他爹仍在国子监的时候，手底下曾有两名女学生。”
“那一回，还是南唐头一次允许女学生入学，老爷手底下的两人敏而好学，是老爷的骄傲，可没想到后来一个个都成了亲。”
“原本老爷还打算将那女学生许配给瑞卿，可却叫国子监里一名监生抢先了一步。”
“老爷不甘心，就与那女学生约定，让自己的孙辈同她的孩儿结亲。”
裘老太太道，“那女学生的名字我记不得了，可那位监生老爷离京的时候就提过，已经坐上了丞相的位子。”
“可惜那女学生后来也不过做了相府的妾，再后来听闻没了踪迹……”
“只没想到这亲事，那乔丞相还记得。”
两夫妇大感惊奇，两人都没想到自家的孩子竟然同丞相的女儿结了娃娃亲，中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难怪，难怪我与斐儿进相府，相爷叫了小姐来作陪……”
他们顾家如今的情景，那丞相大人为何执意要叫女儿嫁过来？
顾瑞卿不由生疑，可到底是有过婚约，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身旁的玉氏绞着手里的帕子，目光频频往傅云的房间望去，等着老太太说完，才拉着老爷道，“老爷，这事不能同斐儿提起啊。”
“他如今好不容易认了家里人，若此时叫他知道还有这么个婚约，怕不是要将他往外推啊……”
顾瑞卿不解，“如何就说不得了？”
玉氏见没法子，只好覆在他耳边道，“斐儿他，心中应当是有位姑娘的。”
“去扫洒的小厮说的，在他房里瞧见了一枚珠钗，那绝不是他的物件……所以我怕说了，斐儿受不了。”
顾瑞卿听了脸色不由低沉了下来。
斐儿好不容易回家里来，虽然这一趟跟着进京不算什么，可他到底是愿意同家人相认了。
可若这时候叫他知道了这么个亲事，怕不是要立刻转身离开。
但不叫他知道……
难道他顾家能为了孩儿，去退那丞相府的亲事吗？
顾瑞卿自认办不到，一时也苦恼不已，最终只好照着玉氏说的，按下不提。
若相府先提起，那便没法子，可若相府不提，他们就想办法能瞒着一日是一日吧。
……
傅云一早张开了眼，脸上挂着两团可疑的暗红。
昨夜里……他竟真的见着三小姐了。
只是三小姐瞧着，似乎是消瘦了。傅云寻出枕头底下的珠钗来，小心的握在手里，忍不住忆起夜里的那个梦，脸色更红了。
外头伺候的下人们听着房里的动静，不由敲门问了一声，“少爷，可是醒了？”
伺候他的是个丫头，手脚不算轻。
傅云听了她开口，慌忙起身换了衣裳，将珠钗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才系好衣带好整以暇的去开门，“我起身了。”
那丫头笑笑，进门去收拾房里的东西。
傅云下楼，立刻有两个小厮跟着进了他房里，同那丫头一到帮忙。
“有珠，你一个床铺怎的铺那么久？”两小厮抬着水桶进了房中，其中一个不由埋怨着，“我们都抬着水桶进来了，都不见你来帮忙！”
有珠揭了那床上的被褥，一一抱了出去，没好气的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你们不来帮我的，反倒叫我去帮你们？”
“这是什么道理？！”
那二人也不过是跟丫鬟开玩笑，瞧着有珠的模样有几分清秀，就更是往前凑了，一个个涎着脸道，“好好好，你叫声哥哥，我们这就来帮你。”
有珠一叉腰，眉头锁着，“啐！”
“嘴上若是把不住门，仔细我找夫人来给你们瞧瞧！”
府上玉氏自来严厉，有珠搬了主子出来，两人面面相觑，一同低了头，没再说那些浑话。
倒是有珠收拾完了屋里，外头一个小丫头正坐在门槛上等她。
“底下老爷夫人都用过饭了，叫我们眼下就过去，横竖也没什么旁的事忙。”
那小丫头笑着，瞧着有珠忙完了，就来搀她的胳膊。
有珠没好气的道，“你是没什么忙的，我这里忙死了！”
小丫头讪讪然，“有珠姐姐是夫人的人，谁还能给你气受不成？”
有珠摇了摇头没说话，和那小丫头过了正堂去给老爷夫人行了礼，才回身往后院用饭去。
后院的柴房里乱糟糟的，几个下人挤在一起，实在不如府上开阔。
有珠与小丫头就并在角落，就着那几个凉菜勉强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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