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走停停，接近正午时分，乔若颜的马车终于停了。
“小姐，该下车了。”漱雪刚刚下车去探过了，瞧着样子似乎是到了，才匆匆回来，扶着自家小姐下车。
丧事的第一项，是祭天。
宫里的队伍早就进去了，大臣们有些也跟着进去了。
剩下的包括乔若颜这样的家眷，都是要跪在外头的。
她下了马车来，四周的命妇或者小姐们，听闻她是相府的小姐，就一个挨着一个的凑了过来，把她面前挤了个水泄不通。
乔若颜正犯愁，还是前头来了个宫人，呵斥了几句叫人们都散开了，才笑容可掬的朝她看过来。
“是相府的小姐吧？”
“小姐跟着奴才过来。”
那宫人没有说多余的话，开口就叫乔若颜跟着她去，乔若颜身后的漱雪想跟上去，被她按住了。
“我没事，你在这里等着吧。”
乔若颜跟着宫人上了前，一路上各色妇人都瞧了个遍，大家望着她也如同是瞧一件稀罕物一般。
最后，乔若颜被那人带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指了一个蒲团道，“小姐就跪在这里吧，若有什么事，可莫要忘了唤嬷嬷。”
这……
乔若颜傻了眼，她到底不过是相府的庶出小姐，论什么也不该她第一位吧？
乔若颜刚刚过来可是瞧见了的，这队伍中有几品官员，还有许多有品级的命妇，是谁叫她过来的？这不是要让她犯众怒吗？
乔若颜没法子，只好低眉顺眼的受了，率先笔直的跪在了那垫子上。
带她过来的宫人很是欣慰，点了点头就给她指了两个嬷嬷，转身进门内复命去了。
乔若颜越发的忐忑了。
没想到那两个嬷嬷倒对她很是照顾。
一个说，“小姐若跪累了，奴婢帮着给小姐换个厚实的垫子。”
另一个说，“小姐不必急，在此处跪不长久的，若小姐受不住，早些同奴婢们说便是。”
乔若颜笑笑推拒了。
毕竟是国丧，哪里由的了她耍性子？这点意识她还是有的。
两个嬷嬷见她都不理，这才恭恭敬敬的一揖，结伴跪在了乔若颜身边。
是谁呢？
乔若颜跪在那里不由思索：能使换宫中的宫人，还叫人专程来接她……
是殿下吗？乔若颜想了想，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李婉叫人，一定不会叫个不认识她的，而且便是殿下要照顾她，定会安排她到队伍的末尾去，如何就提她跪在最前头了？
那是谁？乔若颜大胆的猜测着：该不会……是……
皇帝？
乔若颜越想越觉得可能，心里一时慌了神。
她可不记得自己同皇帝有什么接触，这又是跪在前头，又是嬷嬷伺候的，她一个小小的庶出可真经受不住啊。
原本不过是来跪一跪，这番变数底下，乔若颜跪的十分煎熬，只恨不得这一个时辰快些过去。
那宫人低头进了院里，直接回禀了等在门口的王福，“福公公，都照陛下的吩咐做了。”
王福欣慰的点点头，“成，我这就去回陛下，少不了你的好处。”
宫人低头一笑，“替陛下办事，都是咱们分内事，什么好处不好处的，还要多谢福公公的提携。”
王福没有再寒暄下去，摇了摇手里的拂尘，转身进了大殿。
皇帝立在天台上，对着一口巨大的鼎器，燃起了香。
皇后就立在他身边，同他一道上香，一道跪拜。
整个仪式十分简短，可因为人太多，所以从安排到行礼，才会拖上这么久的时辰。
皇帝起身，身边的太监高声报着，“起！”
王福这时候才抽身上前，同陛下回报。
皇帝听了缓缓点点头，通过高高的天台朝下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最前头的小丫头。
“那就是相府丫头？”
王福跟着轻笑，“陛下，就是她了，相府的三小姐。”
皇帝跟着笑了，“瞧着不错。”
王福应和的跟着点头，眼尾往皇后的方向看去，就见盛装之下的皇后，脸色有几分的白，目光中的不悦一闪而过。
“做得好，叫人去领赏吧。”皇帝身上穿着丧衣，理了理袖子就叫人跟在身后下了天台。
皇后的脚步不停，几步跟上了皇帝。
王福带领着众宫人行大礼，这一趟祭天也就过了。
“麻溜的，叫底下人们快些退出去，陛下和娘娘的龙车要往西山去了！”
祭祀的事其实本不该王福负责，不过他到底是陛下跟前最得力的太监，他的话一出，连负责此事的大太监都忍不住跟着催促，“还不快按着福公公说的做！”
“到底是福公公有经验，奴才们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慌了手脚，还请福公公海涵。”
那名管事的公公连连弯腰，脸上都是堆起来的笑，不见一丁点的不悦。
好孙子。
王福暗叹着，呵呵一笑，“都是替陛下办事，咱们谁不知道谁？”
“三公公放心，我王福同三公公的交情，绝对什么事都不说。”
三公公大大的松了口气，王福其人没人看得上，可王福的位置是人人眼红，他若在陛下跟前说点什么，便是京中的太师都要抖上三抖了。
三公公恭恭敬敬的将王福送走，眼瞧着队伍离开天台，他才狠狠的朝一旁的小树林啐了一口：
“呸！什么腌臜东西，也敢在你三爷爷的摊子上指手画脚！”
王福出了大院里，身边多是向他行礼的太监，这叫他禁不住挺直了脊背，“都起来，伺候主子去！”
这一刻，王福觉着外头那些跪了一地的大臣们有什么好羡慕的？达官贵人也比不上他这个大内总管了。
人潮涌动着，王福对外头的人们都无需上心，不过他还是跟着看了一眼前头的位置，看着相府的那位三小姐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退了下去。
这位三小姐，可不知道是个什么运道。
但愿他没看走眼。
王福按了按自己的手指头，捏着拂尘太久，关节都有些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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