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阳光洒下来，柔和又温暖。
这样冷冽的日子里，这般日光是弥足珍贵的。
孙卓见着身边女子白皙的脸庞上，足矣令冰雪消融的笑意，和着温热的暖阳，不自觉的感受到胸口阵阵震动。
“是……我、我……”
不知怎么，他的舌头仿佛打了结，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娇杏同他一路往厨间去，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由抽身朝他福了一礼，“方才多谢你。”
“不过孙公子还帮着厨间送早饭？我竟不知道了。”
娇杏给他留了话头，孙卓的舌头好不容易才恢复，“有时忙起来，我便在厨间帮忙。”
其实也算不得帮忙，只是因为他跟了李管事，平时空闲的时候多，厨间总有人看不惯，便故意找他来做事，他也不推辞，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这样。
“这不大好吧？厨间灶间还是要分工。”娇杏只提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我有时候有些好奇，孙公子是灶间的人，为何李管事不怎么看顾你？”
李管事在府里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孙卓既然是他的徒弟，怎么却得不到什么明显的照拂？
孙卓连连摇头，接着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很照顾我了，只是还是我自己不争气。”
娇杏不解，“孙公子为何这么说？”在她看来，孙卓做事利落，为人也磊落，还几次三番的救她，怎么会“不争气”？
孙卓赧然叹了口气，“我……”
“我不是奴籍。”
“所以师父就算想要提拔我，也是无从下手的。”
这下子，反而轮到娇杏吃惊了。
伺候在相府里的下人，竟还有不是奴籍的？
“那、那你是如何……”娇杏家里穷，为了安葬祖父母才卖身入了奴籍，当时需要许多银钱，所以户籍就卖了个死的，就是那上下三代都要与人为奴的户籍。
不是这死籍，秦氏当年也不会重用她，自然也就更没有后头的事了。
娇杏自己是不后悔的，横竖她乡里也没什么往来的亲戚了，独自老死在府里也没什么。
可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孙卓竟不是奴籍。
“说起来也是难为情。”孙卓红了脸，却也坦坦荡荡的解释着，“我家道中落，学业未竟跟着母亲来京中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也早已没落，母亲又重病……”
“为了筹医药钱，我进了府里做帮佣，是管事大人见我身无长物，才收了我在灶间砍柴烧火。”
娇杏听得很是讶然。
“可你不如奴籍，难道一辈子做帮佣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娇杏只是追问着，没有多想，那孙卓却是早想好了的。
他立在那里，双眼定定的望着娇杏的眼，慢条斯理的道，“这一点姑娘请放心。”
“我无论如何也会继续上学，便是不能在学堂里，也会笔耕不辍日日以学业为重，姑娘嫁进我孙家定不会受半点委屈，我定早日学成，不为做官显贵，也定不叫姑娘缺衣少食！”
前头的句子娇杏听得仔细，待到了后头，她便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孙公子你想多了……”
“大丈夫顶天立地，我既要娶姑娘，便要照看姑娘一生，这并不是多想，而是男儿本该做的！”
孙卓以为娇杏在质疑他，后面的话说的掷地有声，响声叫娇杏想假装没听见都难。
“姑娘，娇杏姑娘？”
孙卓不解的唤着她，娇杏这时候头几乎低到胸口去，孙卓正皱眉，忽然便发觉周围多了一些奇怪的视线，一抬头才见他们二人说话间，竟不知不觉的立在院门前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二人的对话显然已经被人听了去。
“你们两个……”
“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围已经渐渐有议论声传来，娇杏很是羞赧，可这时候若她退却了，保不齐周围那些好事者会对孙卓有偏见，于是她强撑着抬起头来，对着孙卓颔首道，“好，我就等着你吧。”
说完，她瞪了瞪周围那些好事者，拉起孙卓的手忙不迭的离开了。
两人一路小跑，回了西院，立在院门口的回廊底下，才终于喘口气。
“对不起啊娇杏姑娘，在下给姑娘惹麻烦了。”孙卓一得空立刻便道歉。
娇杏连连摇头，“没有的事。”
只是……这下子恐怕他们二人的事立时就会传回院里。
娇杏心中有些复杂，起初拉着孙卓来充数，是因为知晓小姐的计划，不愿意做小姐的累赘。可这假成亲的事，小姐做的干脆，她心中却很是不安，原本还打算同孙卓私底下再好好沟通，没想到就这么惹了府里人的误会。
算起来，也是阴差阳错推着她坚定了决心罢了。
眼下对娇杏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在风言风语传回院里之前，同小姐“坦白从宽”。娇杏想起那日小姐面对她那失望的眼神，心底不由惴惴的。
“孙公子厨间应当也挺忙的吧，不如就先回去吧？”那孙卓此时仍关切的望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瞳仁，叫娇杏很有负担，便寒暄着道。
孙卓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点头，“那便不打扰姑娘了。”
说完，孙卓抬手一揖离开了。
娇杏立在院门口，仔细理了理衣裳推门进院，哪知进门便对上了笙歌询问的眼眸。
“做什么去了？”
娇杏吓了一跳，登时心虚，“我、我怎么了……”
笙歌正端着茶水进屋，打量了娇杏一眼道，“你怎么了？方才可是你说要帮我提饭的，这早饭呢？小姐眼看就要起身啦！”
笙歌这般提起，娇杏才终于恍然记起，“啊，我忘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娇杏不由分说被笙歌赶出了院子，只好一路急匆匆的往厨间跑，走着走着想起方才才被他赶走的孙卓，这路上要是见着得多尴尬？
想到这里，娇杏的步子越走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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