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买一卖天经地义，这就是我们秦家的规矩！”
大汉丝毫不觉着一块石头有什么相干。乔鹤卿望着他，只冷冷的笑了。
许管事在旁连连摇头，都说这西北秦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独霸西北多年，虽没有造反亦常年不服中原皇室的管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乔鹤卿道，“秦家的规矩……”说着，他抿了一口茶，缓缓的起身，“如果本相此时此刻拿着这一封信笺交给陛下手里，你秦家立刻便会即刻在南唐消失！”
“欣欣是为你们而死！可你们如今依旧不知悔改！”
乔鹤卿突然起身，叫底下的大汉都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只是个不起眼的瘦弱男子，可他这般起了身，纵横捭阖的丞相气概连连逼问之下，几个彪形大汉，竟俱是心颤，许久都不敢开口！
眼看着这几个乌合之众，乔鹤卿被羊膻味环绕了许久，忍不住思索：自己为何会坐在那个位置上忍了这么久？
大约……是为了欣欣吧。
几个大汉皆胆怯的望着他，叫乔鹤卿缓缓的叹了口气：欣欣，这几个便是你的舅舅，便是你一直引以为傲的西北秦家的子孙。
若你看到此情此景，会不会后悔曾与这秦家有关联？会不会后悔你做下的那些事？
可如今什么都晚了。
乔鹤卿不在多说，朝许管事点点头，束手不顾那几个大汉的呼喊，缓缓出了屋里。
不多时，主屋里便响起碰撞之声，和着几声惨叫，没几下那几个大汉便被府里的暗卫尽数擒住，利落的丢出了府去。
“礼毕，相府闭门谢客。”
许管事带头，携一众护院立在府门口，大声告知后，立刻关上了院门。
西北秦家？怕不是个天大的笑柄。
乔鹤卿出了屋里，立刻叫人把乔展唤了来，昏黄的灯烛之下，乔展唤了一声，一揖进了房中。
“你把殿下送走了？”乔鹤卿彼时正打开一卷文书，瞧着他过来，缓缓的将文书合上了。
乔展点点头，没有说话。
“方才秦家人提起的事，关于你的身世，你知道多少？”乔鹤卿看着面前已经断断续续长高了不少的乔展，仿佛又看到了他小的时候一般。
乔展抬头看了爹爹一眼，复又低下了头，只道，“没多少。”
乔鹤卿长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纸笔，低沉的嗓音开口道，“这么多年，秦氏管着府里，我虽有心挡着她，可当时秦家正盛，实在无法以卵击石……”
“也怪爹爹，本不该瞒你的，却不知你反而被秦家的谎言蒙蔽。”
乔展从没想过爹爹会开诚布公的和自己说起这些，早已不是孩童的他，忍不住抬头打断了爹爹，“孩儿明白，爹爹不必再说了。”
方才那大汉提起他的身世，乔展这孩子亦如现在的神情一样。受伤，却又强撑着，在得知自己不能动手之后，乖乖放下了抵抗。
这样顾全大局的孩子，秦氏都不能放过。
乔鹤卿伸手，鲜少的拍了拍乔展的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可秦家所言，并非真相。”
并非真相？
乔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爹爹说错了，彼时怔在了那里，喃喃开口，“爹爹……”
“或许爹爹果真是用错了法子。”乔鹤卿道，面上不无寂寥，“以为疏远你们，便能叫秦氏放过你们。”
“可惜，不止没能拦住秦氏的手段，还叫你们彻彻底底的误解了爹爹。”
乔展讶然的睁大了眼眸，看着面前的爹爹，心头忍不住悸动，“那、那爹爹的意思是——”
乔鹤卿拉了儿子坐下，一字一句的开口，“我不知秦氏同你说的什么，可你绝不是今日那人所言。”
“你不是风尘女子所出，你是我乔家的孩儿，是我乔鹤卿的儿子。”
“这么多年你因为秦氏漂泊在外，什么都不曾和爹爹提起，可爹爹知道你受的苦。”乔鹤卿眼中，有光亮闪动着，同样的光亮亦映照在乔展的眸子里。
乔展看着面前的爹爹，背负了许久的沉重，仿佛一下子都卸下来了似的，叫他感到不敢置信的轻快，他小心翼翼的追问道，“我……我娘是谁？”
“你娘是一名绣娘。她是常丘女子，个性温婉。”
乔展再三的确认，依旧不敢相信。
乔鹤卿虽然心里知晓，被蒙蔽了多年的真相，不是那般容易令人接受，可见乔展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仍是十分的愧疚。
“你与欣欣不过差几日出生，你娘生你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没几日就那么去了。”乔鹤卿说着，目光渐渐深远了，仿佛忆起了那小巧可爱的女子。
只是如今已经斑白的两鬓，叫他终于叹了口气，“秦氏还未嫁过来之前，我本预备娶你你娘做正妻。”
“她是常丘织造的一名掌绣大人，当时同我亦是门当户对的。”
此时此刻，乔展躲避了许久的娘亲的身份，竟这样展开在他的面前，叫他依旧不敢置信。
他的娘亲，不是名妓，而是一名掌绣大人？而他乔展不是什么乔家的旁支，而是切切实实的爹爹的亲儿子？
这些都叫乔展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这么多年的委屈，叫他一个七尺男儿俯下身，一声声抽泣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
他怨了爹爹这么久，离了这个家这么久，原来那些话都是假的！假的！
没想到乔展会哭，乔鹤卿忙不迭用袖口去为他擦泪，边擦着边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落泪？”
可虽然这般说着，乔鹤卿还是缓缓的拍了拍儿子的背心，见他哭的越是狼狈，心里便越是愧疚。闭上了眼呢喃说着，“都怪爹爹，这么多年叫你受苦了。”
所以他的儿子当年才会一走了之，所以他频频想法子送儿子回来，儿子几次三番的拒绝，所以他那活泼的孩儿一夜之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一切的一切，原来竟都是因为秦氏！因为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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