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和小孙搬着那大铜锅回了厨间，厨间的人们见了笙歌如同见了主子，一个个热情的同他打招呼，恨不得留下他好好攀谈一会。

　　笙歌好不容易挣脱了，同小孙一路出了厨间来。

　　“今日辛苦兄弟你了。”笙歌拍了拍那小孙的肩膀。

　　小孙年纪小，身量也不高，笙歌在他面前足可以自称一声大哥了。

　　但这小孙小小年纪就是个机灵的，他知道今日笙歌特地在大少爷面前提他的名字，是给他露脸的，于是赔笑道，“哥哥提拔我不敢忘，哪里辛苦，都是福气。”

　　见他上道，笙歌心满意足的笑了。

　　这时候那小孙转了转眼珠，“哥哥混的好，能在大少爷和三小姐面前像个样子，我小孙是彻底的佩服，没什么能回报哥哥的，不过我在厨间有个师父，从小跟着老爷长起来的，倒可以引哥哥见见。”

　　“不知道哥哥看不看得起我。”

　　小孙局促的擦着手，哪里知道他面前的笙歌也是自小就在府里的，什么人物他没见过？

　　不过这厨间的老资历，倒确实是福伯一直叫笙歌结交的人物，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机会。

　　当下，笙歌眉头一挑，不把话说的太死，只道，“都是府里伺候人的，哪里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

　　“你我是兄弟，我见见也应当，便是给你小子撑撑场面吧。”

　　小孙笑了，果然拉着笙歌进了灶间。

　　笙歌见着一人抽着烟袋坐在灶膛前，身形滚圆不说，坦胸露乳的，油亮亮的肚皮映着灶膛里的火光，很是不拘一格。

　　这就是他老爹说的那顶厉害的人物？

　　笙歌皱眉疑心，不过小孙开口引荐，他到底还是要尊重几分的。

　　“师父，这是三小姐院里伺候的，笙歌哥哥。”

　　那人啪嗒啪嗒的抽着烟袋，许久才回身看了一眼，滚圆的脸上嵌着两只硕大的眼睛，叫笙歌初见也吓了一跳。

　　不过他还是中规中矩的一揖，“前辈，小人笙歌见过前辈。”

　　那人听了拍着肚皮哈哈笑，“我绝未见过你，你何时见的我？”

　　一句玩笑话，一旁的小孙忍俊不禁，还是笙歌直道，“前辈在上，是笙歌说错了话。”

　　“小人在府上的爹爹总是提起您，虽然未曾见过，可也听过前辈的威名。”

　　“哦？”那人来了兴致，肥厚的手掌撑着滚烫的灶台，毫无所觉一般起了身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眯着眼问道，“你倒说说，你爹爹是哪号人物？”

　　笙歌见那人起身，生生比自己高出半头来，浑身上下不说胸口，就连衣裳手上烟袋上也满是油垢。

　　“小的老子爹，是门房的福伯。”

　　福伯？

　　那人沉吟着，“那就对了，我与他倒是确实认得。”提了福伯的名，那张滚圆的脸上立刻多了几分善意。

　　“福伯是个厉害的，上一回立了大功，老爷正筹备着给他个管事当当，你爹爹有福气。”

　　一旁的小孙听了，瞧着笙歌眼神都不一样了。他还只当眼前的同龄人只是个普通的奴才，没想到竟然还是包衣，爹爹眼看着就要升管事。

　　这样的关系，他往后可不是要更紧着点？

　　笙歌还不知道这些，听了忙道，“老前辈可莫这样说，爹爹在府里伺候了一辈子，只为了相爷和主子们，从没有旁的想法。”

　　笙歌回的圆滑，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叫小孙下去，“你去瞧瞧，我晌午挂的腊肉是不是该翻面了。”

　　小孙忙不迭的去了，顺便还把灶间的门给关上了。

　　“我姓李，你叫我李叔就好。”李叔抹了抹手心，将烟袋放在了一边，一看就是有事要说。

　　笙歌忙立好了，到底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不知道深浅他只好静观其变。

　　“李叔要说什么？只要我笙歌能帮忙的，一定责无旁贷！”

　　李叔道，“也不是别的事，我这几日从正院里听到个消息，是老爷与同僚提起的。”

　　“事是真事，老爷也确实谁人都没说，可这事与三小姐有关，今日正好你来了……”

　　与三小姐有关？

　　笙歌立刻一凛，没忍住的追问了一句，“什么事？”

　　这一问，笙歌就落了下成，那李叔立时高枕无忧的重新卷起烟袋抽，朝着笙歌吐了好几个烟圈，才不慌不忙道，“这事保管是件大事。”

　　“不过这里头不好牵涉太多人，你只要能引荐我到三小姐院里去，我就能亲自向小姐表明。”

　　笙歌听到这里，才弄明白这李叔的意思。

　　敢情是要拿他当把梯子，越过厨间去，把手伸到西院里？笙歌当下正色，就要拒绝之时，那李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自来就是厨子，便是老爷叫我我也只会留在厨间。”

　　“那……”笙歌不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往三小姐院里去？

　　李叔长长叹了口气，“说出来你怕是不信，我那短命的内人，是三小姐曾经的乳母。”

　　“只不过她去的早，一门心思就放在三小姐一个身上。”

　　笙歌愣了，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节。

　　“竟有这等事？”

　　李叔道，“也怪我，总是同她斗气，哪里知道她就突然生了重病，人一下子就没了。”

　　李叔开口说着，脸上的肉跟着他的动作不住的摇晃，可即便如此，他眉眼中的沉痛，笙歌还是瞧清楚了。

　　“可李叔你去见三小姐又能做什么？”三小姐也不是神仙，能叫人死而复活吗？

　　李叔跟着道，“我只是想替我那死去的婆子，瞧瞧三小姐如今的模样。”

　　说着，李叔牵动嘴角，笑了起来。这一笑，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露在外头的肚皮一颤一颤的。

　　“人老了，就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来。”

　　“以前我对她不起，如今提她关照三小姐也是应该的。”

　　笙歌不解了，虽然李叔不至于说谎，可他还是觉得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李叔早前没有跳出来？小姐前头被秦氏欺负的那么厉害，李叔总该出手吧？”

　　“李叔，恕小辈直言，如今三小姐一切顺遂，知道有个奶妈还惦记，必然心里更不高兴。”

　　笙歌这么一劝，李叔眼前昏暗，终于还是坐下了。

　　“既如此，那就由你来传达吧。”

　　“老爷说曾为小姐许过一门娃娃亲，说是定的国子监的一位人家，你同小姐提一句，叫她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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