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到底是规矩。
既然定了罪，也需要罪犯的签字画押。
“老爷，您看……”两个少尹自然是知道这一环的，见着京兆尹要驳回去，不由上前劝着。
最终，好不容易才叫京兆尹点了头，“好，好！两个当家人都认了的罪，我倒看你如何辩驳！”
那周若迅当下朝着京兆尹一揖，转而又拜了两位少尹，才退了一步，将罪状扑在地上，庄重的双膝跪地。
既是秀才，那是有免跪制度的。周若迅这一跪，叫京兆尹都不由正色起来。
周家的罪状洋洋洒洒许多篇章，乔若颜看着那周若迅飞快的将罪状浏览一遍，当即开口。
“这上头所列罪责众多，周某便取其中几处一一说明。”
“其中之一不孝老人，此罪罪在周某。”周若迅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周某连年入学院，家中拮据难以维持，父母节衣缩食仍无有闲钱孝敬祖父祖母。”
“其中之二，不事生产。”
他再度磕头，“大人明鉴，周家村地处偏僻，连年颗粒无收，家中弟妹嗷嗷待哺，祖父母此时收养外人，我们周家如何能负担得起。”
“其中之三，抢夺家产。”
“大人，祖父母年迈，四十岁起便未给家中添一砖一瓦，家中在祖父母六十岁分家，两个孩儿一人一半，老人更是轮流在各家居住，这其中半点争执都未有，这哪里算得上争夺二字！”
周若迅说到这里，娇杏再听不下去，奋力开口：
“二哥哥！”
“你良心何在！”
孙卓眼看着娇杏如此，忙回身安抚她，“别气，先听他说完。”
娇杏的火气叫孙卓拂去了大半，没想到周若迅却是脸色铁青，隔着孙卓便瞪娇杏，口中振振有词，“你称呼我二哥哥，我便还叫你一声妹妹，你从小长大，我母亲是如何待你的，你今日竟恩将仇报还妄图冤枉于她，你、你可恶！”
眼看着娇杏被气得话都说不出，那二伯娘当即帮腔，气焰高涨，“哼！我迅哥儿说得对！你就是忘恩负义！”
这是怎么回事？
乔若颜在一旁看得直皱眉，难道过往的事是娇杏记错了？不可能，还有莺语佐证，两人总不能都记错了。
那周若迅翻看着罪状，接着道，“大人，这其中之四强卖民女，其中同样有隐情！”
“我这个妹妹从小爱慕虚荣，到我家里小偷小摸不曾断过，我母亲百般容忍，从来对她都是细声细气，舍不得训斥她一句！没想到，没想到妹妹见着邻家送了女儿去相府，便争着抢着跟了过去！”
“这如何能算得我家里强卖民女？明明是她爱慕虚荣不告而别！”
周若迅一下子将手里的罪状合上，之后振振有词道，“还有最后一条强抢民女，大人！您实在是误会我周家了！”
“我母亲为妹妹呕心沥血，她虽已进了高门相府，可母亲担忧她到底是奴籍将来不好嫁人，才左挑右选，为她选定了一门亲事。”
“可谁知母亲过来劝说，她竟然冷冷拒绝，这哪里是孝敬长辈的？！我大伯一家看她如此怠慢我母亲，这才气不过动了手，此事也同我父母没有半点干系！”
说完这些，周若迅再度重重磕了个头，泰然跪在那里，一身正气。
“你说的是真的？”上头京兆尹听完他的话，当下狐疑，“来人，将审问文书拿过来，本官要亲自细看。”
上头忙了起来，周家人眼看着有了盼头，竟好整以暇的从地上起来，几人皆朝娇杏递去挑衅的目光。
“呸！”
面对那周若迅，娇杏只想跑上去狠狠的踹他一脚出气，可孙卓却是死死拦着她，叫她不由慌了神，“你也信他？你也相信他的话？！”
“不忙。”孙卓眉眼安定，只轻轻开口叹了一声，娇杏便奇异的叫他安抚住了。
“不忙，先看看大人怎么审。”
娇杏点点头，立在孙卓身后转过头去，半个周家人都不想见着。
堂上京兆尹一卷卷翻着文书，两个少尹也一并跟着，只是前头审了七次，案卷不是一般的多，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手忙脚乱。
乔若颜下意识的认为是那周若迅说谎，可打量着他回话的模样，还有眼下镇定自若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狡辩，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也难怪连京兆尹都要找出案卷来参考了。
周家上下皆是一派喜气洋洋，连死了大伯的大伯娘眼中都有了星点希望。
周若迅跪的笔直，一旁二伯娘见了心疼不已，大胆抓了个衙役就求道，“大人，能不能让我家迅哥儿起来？他可是秀才是不用跪的！”
那衙役皱皱眉，虽然比方才的态度好多了，可对他们依旧是冷眼，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若迅，又看了看一同跪着的孙卓，道，“哼。”
“跪着吧，一个小小秀才罢了，看见没有？那边的举人老爷都还跪着呢！”
衙役说完，很是嫌弃的回了自己的队伍中。
二伯娘没了话说，而那周若迅却是顺着那衙役所指看到了孙卓。他惯常是个傲气的，尤其还是周家村头一个秀才，故很有些恃才傲物，这时候得知身边一个打扮清苦的竟是举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你叫孙卓？”
周秀才居高临下的瞪他，“你是举人，我是秀才，我便称呼你一声孙兄吧。”
“孙兄身为读书人，如此不辨是非，竟给她申辩，难道不觉着可耻吗？！”
孙卓淡淡的跪在那里，脸上神情叫人看不清楚。
“你既是秀才，考了多少年。”
那周秀才当即炫耀，“我一试就中了！我可是从小师从终南山长青书院，师父都说我是奇才，下次考试必定能中举人！”
“哦。”
孙卓缓缓开口，应了一声，接着却是从地上起了身，抬手一揖，“大人，孙某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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