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天气,午后又阴了下来。
福伯搓了搓手,外头有人挑帘子进来,行了礼道,“福管事,可要再添个火盆?”
门房上前后不像府里,没有什么遮挡,若有人来还要进出的迎着,屋子虽小,也点着火炉,可却半分热气的没有。
往常福伯身份上不去,底下人们也没人在意,可眼下他是管事了,仓管的那几个小厮隔三差五便来瞧瞧,寒暄上几句。
添火盆?说得轻巧。
福伯摇摇头,笑着怼回去,“可没那个好命,眼下还要冷一阵子,你们仓管四处送,若等快开春主子屋里短了炭火,看你们如何。”
那仓管早是个老油条了,当下嘿嘿一笑,“福伯记挂着咱们心领了,放心吧,咱们府上的炭火别说烧到开春了,烧到秋后都不成问题!”
仓管买的都是陈年的炭火,不用根本不会知道,等着开春能用才怪。
可到那时候采买的银钱早就进了仓管们的口袋,那陈柴如何?推个小子顶个保管不力的名头就是了。
福伯自是知道府里小子们之间玩的那些把戏,不过主子们不过问,他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眼下人家大言不惭,他又何必上赶着给人家送不痛快?
福伯于是抬手一揖,“那敢情好,我这把老骨头回头秋后怕冷,定要向你们讨几篓炭火去!”
仓管呵呵一笑油腻腻的大手拍了拍窗台,没两句便告辞离开了,福伯瞧着那肥厚的背影冷哼:
“呸!”
“吃着府里拿着府里,养了这么一身的肉,竟还敢用府里的东西送人情,没脸没皮!”
福伯磕了磕手里的烟杆子,连吸了几大口,吞云吐雾中才算是将心中的怒火去了大半。
烟杆子拿在手里,福伯正闭着眼消气,就听着屋里窗户又有人敲,“砰砰砰、砰砰。”
这群蝗虫!
福伯愤而起身,正欲破口大骂,抬眼竟见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讶然立在那里:
“老李?”
“你怎么来了?”
福伯忙下了床榻,恭恭敬敬的上前开门,迎着这稀客进门。
“福管事。”李叔抬手一揖,“过年好啊,我这次过来……”
李管事的话还没说完,胖乎乎的身体甚至还来不及整个进了门内,福伯便急忙接话,“可是家人写信来了?或者有什么东西要捎出去的?”
年节前后下人们中间这样的事务不少,福伯来来往往经手了不少,自然以为李管事也是为此而来。
然而李管事进门来,掸了掸鞋面上的薄泥,憨笑着,“不必不必,我那家里早没人了,只余我一人,捎什么?”
福伯听了烟杆都搁在了一旁,“哎呦!呸呸呸,我这嘴啊大过年的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李管事您坐,喝杯茶!”
李管事的贸然登门,叫福伯捉摸不透,不过他还是赶忙叫底下人们预备了茶水来,同对方围着那一盆炉火搓着手坐了。
那李管事又提了些旁的,最后才开口点题。
“你我都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府上的规矩福伯是门房上的,应当比我这围着灶火的粗人明白的多吧。”
福伯哪里敢受?眼前管事可是老爷年轻时候就跟着起来的,人家做书童的时候,他老福还在厕间刷茅房呢!
“别别别,祖宗您有话直说,我老福不是那拐弯抹角的人,规矩不规矩的实在赶不上您老人家。”
明明同是管事,可福伯心中就是赶不上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灶间管事,把着老爷的肠胃,那可是镶金的管事。
李管事也不推脱,双手靠近火盆,边搓手边笑呵呵的道,“老哥哥,折煞弟弟了。”
“不过我还确实有事需要提点老哥哥两句。”
“不知老哥哥是不是给令郎安排了一桩婚事?”
李管事问着,想起花园中小姐苦恼的模样,脸色不由自主的绷紧了。
福伯见着李管事来,心中便响起不祥的警钟,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反思自己做了什么,可惜的是,及至李管事开口他都想不到,听着他提起笙歌和婚事,福伯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管事大人就说这个?”
他不止松了口气,还有些傻眼。
“小儿婚事……不过前阵子提了提罢了,此事能有什么不妥的?”
李管事依旧笑着,“老哥哥大约在这门房上待久了,许久未曾伺候过主子,年轻时候的事都忘了吧?”
福伯叫这么一刺,呼吸一滞。
“我时间也不多,就直说了。”李管事至最后时刻才稍稍敛起了笑意,冷着脸对福伯,“你那孩儿的事小姐心中自然有数,既是伺候在小姐跟前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我操心?”
李管事说完这些,颤颤巍巍的从小号的椅子上起身。
瞧着福伯一瞬间惨白的脸,李管事暗暗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想慢慢说,而是这门房上的屋子太小,一应家具小的可怜,尤其那个竹制的椅子,只够他半个屁股,眼下起身他的半个身子都要已经麻了,若再不走,恐怕就只能横着出去了。
“你好生想想吧。”
李管事说完,是迫不及待的出了那个逼仄的小屋子,立在门口才终于大口大口喘着气,忽略门口来来往往的朝他看来的视线,李管事整了整袍子,好整以暇的回厨间去了。
……
门房的小子们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那传说中的李管事走后,他们的福管事便倒下了。
不知道发了什么病,倒在床榻上整日没精神,说头疼说浑身疼,总之就是起不来床,府里人说要帮着他请医者,福管事死活不肯,甚至直接关门谢客,连有人自府外来瞧他,他都一味不理。
这些话传到乔若颜耳中的时候,她却在忙旁的事,半点没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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