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绣着盘枝海棠的妃色帐子映入眼帘,苏阮满怀忐忑的心,当即咯噔一下。
“夫人,采儿备好了洗澡水,您是先用早膳还是……?”
听着较为熟悉的话,苏阮冰凉的心,又是一咯噔。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曾经整整看了一个月的宁安殿寝殿,颓然的,绝望的,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天要亡我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仅仅还是霍氏,居然又回到了顾氏刚死霍氏被禁足的那个时候……
她还要被禁足整整一个月么?
秋去冬来,未央宫中又进了许多美人。
骠骑将军言默的又一个妹妹进了宫,被封为婕妤。
皇帝陛下的亲表妹霍夫人缠绵病榻为风寒所扰,已经数月不曾出过宁安殿。
西北战事连连大捷,许多边塞小郭依依附庸大齐寻求庇护,送公主来和亲的劲头一时在西北各国中风靡开来。
……
未央宫中的事儿无外乎女人,女人的事儿无外乎宠爱,姜淇澳的宠爱不在宁安殿,可太后的宠爱仍在,没奈何的苏阮只好让自己痊愈,去参加元熙八年的除夕家宴。
一场端正无比,莺燕争艳的家宴,唯一让苏阮侧目相对的,便是姗姗来迟的楚王殿下,以及传闻中的,未来楚王妃。
彼时苏阮正瞧着额姜淇澳左手边第一位的美人兀自出神,那是骠骑将军家新送进宫的婕妤,言夫人就坐在她下首,姐妹俩时不时低语几句,似水的眸光却死死凝在姜淇澳身上。
眸光似水,一般无二的两双眼睛,同记忆里言皇后那双爬了皱纹的眼睛很是相似,却怎么也没法同冰天雪地里那双饱含惊诧的眸子,叠在一处。
言家,究竟有多少女儿?
没等苏阮盘算出个答案,殿外一对丽人,伴着远远传来的内侍唱喏声,缓步而来。
楚王姜揽钦,丞相司徒止之女司徒青。
紫袍绶带不掩风流,绛紫深衣凤目缱绻,真真一对璧人。
“钦儿可算是来了。”太后低声向身后玉容说了一句,这才扬声:“钦儿,快到母后这儿来。”
自顾晚因“病”暴毙于宫中,姜揽钦便回了楚地,至年末说是要回京城,却一直不见动静,只是派人传了消息入宫,说是要同司徒家结亲。太后虽心有怨念,可听到一直不愿成亲的小儿子终于打算娶亲,倒也开怀许多。
姜揽钦向帝王见礼,从谏如流的朝太后而来,霍氏原本坐在太后下首,楚王就坐,她自然要让开席面,正打算托病告辞,行过大礼的姜揽钦,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苏阮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姜揽钦,目光下意识的去看姜淇澳,然而后者只是神色淡淡地转过头去,接过了言婕妤奉上的酒。
“灵儿,做了你大表哥的夫人,就不要小表哥了?”姜揽钦放开霍氏,却极无赖地顺势坐在了她身旁,刚好压住了苏阮的裙角,“母后,儿子看着灵君这般憔悴,可是陛下虐待了本王的小表妹?”
太后面色一暗,“怎么会,陛下就是看着哀家的面子,也不会薄待了灵君。”
“灵君难道不是朕的表妹?揽钦,你这么无赖起来,不怕司徒小姐恼了你?”姜淇澳突然出声,一句话便指出了被晾在一边的司徒青。
姜揽钦懒懒抬眸,却只笑道:“皇兄多虑了,司徒小姐最是通情达理,说起来,臣弟倒是比皇兄有福些,能找到一位倾心佳人,无须筹谋。”
话说到这儿,苏阮终于感觉出来,姜揽钦来者不善。
她怎么能忘了,林氏当初原本该是姜揽钦的王妃,却做了姜淇澳的皇后,这其中腌臜她虽不知道,可林家的兵权,铁定是姜淇澳夺兄弟之妻的第一个原因。
想到这儿,苏阮没来由的一阵后怕,正不知要如何告退,手却被人握在了掌心。
“霍夫人,您不舒服么?”司徒青满脸的关切,十分担忧。
苏阮诧异之下,心反而静了些,尴尬的脱开司徒青的手笑道:“多谢司徒小姐关怀,我大病初愈,想是气色不好。”
“哦……”司徒青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苏阮这才发现,她居然同自己坐在一张案后,而姜揽钦那厮不知何时,居然缠到太后身边去了——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不撤更待何时,苏阮小心翼翼的敛衽想要起身,却发现司徒青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霍夫人,您是楚王殿下的表妹,深受太后娘娘与陛下宠爱……”说着,莞尔一笑,“楚王殿下第一次见到我时曾说,我长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不知霍夫人可能告诉青儿,这位故人是何?”
这下,可是难住了苏阮。
细细柳叶眉,微挑丹凤眼,似水含情的眸光,司徒青给人的感觉绝对是耳目一新,而非似曾相识,苏阮并不觉得她和林氏像,相反,她和林氏几乎没有一处相像的地方,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霍夫人?”
苏阮揉揉额角,“这……楚王殿下的这位故人,我怕是不认得的,所以帮不到司徒小姐,还望见谅。”说罢,吩咐采儿去向太后告病假。
待采儿远远走开,司徒青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苏阮身边,“难道霍夫人不觉得,青儿与夫人,神似的很?”
“啊?”苏阮一愣之下,措不及防掉了手中杯盏,那清脆的一声响正落在舞尽未兴之时,殿中诸人的目光,一下子全望了过来,包括姜淇澳。
众目睽睽之下,霍氏脸上的震惊羞愤尽入众人眼中。
姜淇澳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中杯盏,苏阮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太后却先开了口:“哀家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不跟你们闹腾了,青儿,你来扶着哀家,灵君,你可得替哀家好好照顾陛下。”
苏阮郁闷的低头应是,看着司徒青翩然而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然而,让她叹气郁闷的,似乎不止这么一件。
司徒青和姜揽钦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离去,玉容却留了下来,自称奉太后旨意,撤去了苏阮面前杯盏,一一放在了姜淇澳案上。
可是,真正坐到姜淇澳身边,居高临下地感受着座下莺莺燕燕们飞刀似的目光,苏阮恍惚以为自己还是林氏,理所应当坐在这位置的那个女子。
“蒙姐姐不弃,嫔妾敬姐姐一杯水酒。”说这话的,是紧挨着姜淇澳坐的言婕妤,一身淡紫色的曲裾很是清爽,衬得那盈盈一握的纤腰越发魅人。
“要是我嫌弃你呢?”苏阮不知怎地,没经大脑地蹦出了一句话,看到言婕妤面上的尴尬委屈,忍不住又蹦出来一句:“而且你肯定比我老。”说罢轻轻抬手,躲过了姜淇澳的狼爪子,冲着他淡淡一笑:“皇帝表哥,难道不是么?”
霍灵君不过刚刚及笄的就进了宫,紧接着没半年就爬上了姜淇澳的床,这年纪放眼未央宫都算是小的,更何况,苏阮觉得她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来细细和自己掰扯年龄这个问题。
“灵君大病初愈,心思倒是灵光了许多。”姜淇澳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抓过霍氏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言婕妤不过一愣,面色立刻恢复如初,她身边的言夫人几句调笑,气氛立刻就又活跃了起来,除却被姜淇澳握得有些疼的手,苏阮觉得这一切,都很美好,美好的很是虚伪。
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言氏姐妹俩的和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攘内必先安外?
“你这么死死盯着人家,是想和她们学习?”姜淇澳突然凑过来低声笑道:“朕记得,霍家是不止灵君你一个女儿的……”
苏阮脑子轰的一声又沸腾起来,目瞪口呆的望着姜淇澳,有点难以置信此人的重口味,他……他搞到人家一双姐妹花也就算了,难道连自己的表妹都不放过,搞了一个还想搞一双,这特么的人格分裂吧……
“怎么?灵君不愿?”姜淇澳面色一肃,“朕记得,有许多日子没见着灵君了。”
苏阮叹气,“陛下禁足了臣妾,而后,臣妾一直病着。”说罢,看着姜淇澳满脸桃色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难道陛下不觉得,言婕妤的存在很多余么?”虽然她多少能够理解世家大族那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观念,但是,言默不过出身行伍的一员骁将,并无多大根基,却为何对帝王后宫这么执着?
“怎么个多余法?”
“宫中霍氏有臣妾,太后会用心的帮我,宫中有言夫人,言将军也会用心的帮她,可多了个言婕妤,言夫人怎么办?”
“也是……”姜淇澳突然抬手揉了揉霍氏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只有灵君会这么想了,可是灵君,你是朕的表妹,不管怎样太后都会护着你,可是对于言家……言夫人不能产子,已是弃子,要保全自己的荣华,唯独帮助妹妹得宠,替家族谋算,朕以为,灵君一直都很明白,霍家重于朕的。”
看着姜淇澳深沉漆黑的眸子,苏阮突然生出一种掉进漩涡的眩晕感,措不及防地使劲儿摇了摇头,扫一眼言氏姐妹,抓起案上酒杯掩饰性地灌下了肚子,长长舒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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