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赐婚,公侯贵门。
却并不是苏阮想要的生活。
当她穿越了这么多次终于能够主宰一次自己的生活,却突然发现,除了尽可能地远离姜淇澳,她对生活,没有一点的向往或者计划。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设想过如今这样的场面——
她雪白细嫩的脖颈前不足两公分处横着一柄寒意森森的大刀,刀刃锋利刀面光可鉴人大有吹毛立断之势,而她一头不怎么黑的头发胡乱散在脸前,呈扑跪在地的姿势,强挺着脖子不敢乱动,只用眼角余光瞄到四周还站了许多人,一个个凶光毕露手里还都拿着兵器。
没错,她遇见了传说中的山贼。
在离家出走后的第一天傍晚。
此时日暮西斜,林中寂静,时不时一阵山风吹动晚归回巢的鸟儿一阵惊叫,便再听不到旁的声音了。
“大哥,今儿守了一天,怎么就碰见这么个骨瘦如柴的,还不够兄弟们塞牙缝儿呢!”不远处一个山贼恼火地将苏阮随身带着的包袱皮狠狠摔在地上,几件换洗衣裳并一个装了几块碎银子的荷包,便再没旁的东西了。
“塞牙缝儿?哼哼,瞧这细皮嫩肉的,倒像是个娘们儿呢!”横刀在手那大汉张狂地笑着狠狠在苏阮脸上捏了一把,“滑不溜丢的,啧啧……”
被他一抹,苏阮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是连个想望的救星都没有。
她趁着言易随圣驾往行宫驻跸溜出了言家,欺上瞒下,恐怕丫头们得到明天才会发现自己不见了的事实,尤其,她并不想言易来救她。
“混账东西!忘了你家大当家怎么吩咐的了!”
一个更加彪悍的大汉抬脚将拿刀这人踹了个趔趄,大刀掉在地上,苏阮僵直着脖子狠狠砸在地上,吞了满嘴的灰土,咯得胸口生疼,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是是,咱们是劫道的,劫财不劫色!”
敢情,这还是一伙儿有道德有底限的山贼。
苏阮脑中一转,不禁有了主意。
“大侠饶命啊!”她十分狗腿的直接从趴变成了跪,反正跪了姜淇澳那么多回她膝盖底下早就只剩下裤腿儿了,“大侠,大侠饶命啊!”说话间,但将发带一扯青丝一甩,活脱脱一个狼狈落难的良家少女便赫然展现在了众山贼眼前。
这下,轮到山贼们目瞪口呆了。
不是说没见过女人,也不是说没见过这么奔放的女人,而是没见过女扮男装的女人。
苏阮这一嗓子,着实将一众山贼五六个吓了个魂不附体,待回过神来,立刻按刀在前,怒目相向。
“居然真是个娘们儿!”山贼乙惊叹。
“这……大哥,这还劫不劫了……?”山贼丙疑惑。
“女的……”山贼丁刚才捏了苏阮一把,此时有点魂不守舍。
“劫什么,劫什么!刚才说了规矩,劫财不劫色!”山贼甲立定宗旨。
“可是大哥,兄弟们荒了好些天了。”山贼戊总结陈词。
“那……不行就还当他是个男的,杀了算事儿?”山贼丙又问。
“我看行!”山贼乙赞同。
山贼甲最终将目光投向了魂不守舍的山贼丁,“老四,你干嘛呢!”
“老四八成是想婆娘了哈哈哈……”
众山贼哄笑,谁都没留意苏阮慢慢往林子里头挪的脚步。
“不行,就抢回去给老四当婆娘吧!”山贼甲大喝一声,脚起刀飞直挺挺的插在了苏阮脚尖一尺远的地方,铿然有声,“姑娘,你愿意给咱们老四当婆娘么?咱们是不劫色的,娶婆娘讲究个你情我愿的,你是想混当个爷们儿让咱们祭祭刀呢,还是想给我们老四做个婆娘啊?”
事态的发展,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苏阮的认知。
她强撑着笑容转过身去,目光一一扫过那五张凶神恶煞的脸,“大哥,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啊?”
“你说说,哪条路?”山贼戊像是这群人里的智囊,张口问道:“咱们这群人,一缺银子,二缺婆娘,姑娘让咱们走哪条路?”
苏阮无语望苍穹,为什么宫斗剧变成了武侠剧?
可阎王最近失聪了,连姜淇澳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功夫来管苏阮。
“大哥,其实我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丫鬟,我偷了主人家的宝贝藏在山里了,要不我带你们去找出来,您放我走?”说话时,苏阮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那个捏了自己一把的山贼丁,皮肤晒得粗红看起来很是壮实,身上的衣裳还打着补丁,看起来这伙山贼并不是很富裕,倒像是……像是寻常的农家子弟。
苏阮不禁想起,曾经听过有农人拿劫道当副业的传说。
“老四,你去搜她的身,去!”山贼甲大手一指,山贼丁扭扭捏捏地,一把扯开苏阮外头破破烂烂的衣裳——
哗啦啦从怀里掉出来几个水头儿极好的翡翠物件儿。
众人都呆住了。
苏阮呆了片刻,一把撞开山贼丁扑在地上将那些翡翠都拢到怀中,哭嚷起来,“你们欺负人……欺负人啊!”一边哭,一边顺势左滚右翻的,全然是个泼妇模样。
连苏阮自己都没料到,她还有这么好的演技。
哭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够火候了,苏阮盘腿一坐,指着站得最近的山贼丁,泪眼汪汪地问道:“哎,你……你没婆娘么?”
山贼丁慌忙摇头。
苏阮又狠狠掉了两颗泪花儿,抽噎着低下头去,“那……那这些就当是我的嫁妆了,不过,不过你们得选定良辰吉日,三媒六聘地娶我过门!”
众山贼一愣,忙不迭的点起了头。
凌乱发丝下,苏阮揉着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
骗过一个言易,又来一个,这一次这胎投得,桃花运是不是有点太旺了?
就在苏阮绞尽脑汁跟那几个山贼周旋的时候,另一边,按计划应该在第二天早上得知自己不见消息的言易,稍微晚了那么一会儿,约莫晌午时候才在城门口遇见了自家小厮,知道了苏阮不见的消息。
“软软不见了?”言易一声厉喝,打破了城门口的平静。
送信的小厮迎着自家爷杀人似的目光点了点头,“是是……昨儿晚上,阮姑娘没回来……”
天子虽然赐了婚,可苏阮拿着个婚礼当由头,是以府里的人都只称她阮氏。
言易打马回身,顾不上身后同行之人,火急火燎地便冲回城去了。
官道旁,周身乌黑的高头大马不似中原矮马,高挑俊美,马上一宽袍绶带的年轻男子眸光凛然,凝着言易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地喃喃出声:“软软……?”
他身后不远处随着一人一骑,待人潮略退凑上前来,小心问道:“陛下,咱们是回宫,还是去言府?”
“崔盛春,派人去言府打听清楚,那位赐婚于言易的阮氏,是个什么来历!”姜淇澳微一勒马,转身便朝着城内走去。
从皇宫到深宅,从深宅到农家,苏阮庆幸这些个山贼真的只是副业为生的猎户,却又对生活的强烈落差而感到莫名的不安。她不自觉地想起言易,却不得不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招惹言易,可是,越这样想,便越忍不住想起他。
言家和天子的距离太近,她不能保证面对姜淇澳时真的心如止水,就更不愿意在这场纠葛里牵扯进更多的人,更或者,苏阮内心深处,其实是期盼着,姜淇澳还记得那一句略带祈求的嘱咐——我叫苏阮。
这场逃离,或者从一开始就是闹剧。
因为这是一场毫无目的毫无计划的逃离。
所以当言易领着家兵带着森然刀兵从天而降时,正从井里打水的苏阮十分坦然地将一桶水搅起来放在井边,这动作在刀兵森然的注视下像是被放慢了一样,直到言易怒气冲冲地大步而来,一把推开想要上前的山贼老四将苏阮狠狠抱在怀里时,苏阮只是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这样罗曼蒂克的场景,英雄救美的戏码,终于又活生生的在她身上演绎了呢……
为什么会用上又字?
苏阮不明白,她有些狼狈地在言易的桎梏下圈紧了他坚硬的胸膛,感觉应该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将脸狠狠埋在了言易的心口,听到他如鼓般的心跳,莫名就觉得心安。
“你这么感动,我是不是该赶紧叫你以身相许才是?”言易托着苏阮骑在马上,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芒。
逆着阳光望过去,苏阮只是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接受言易,或者说,她根本从来都不知道,要怎么去爱。或者她爱过姜淇澳,但那是被迫滋生的感情,她以一种被动的姿态进入另一段被动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体会过相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言易的笑容仍旧浅浅地,一句责骂也没有,只是略一踟蹰,上了另一匹马,将两匹马的缰绳,全都牢牢握紧在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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