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苏阮没死。
霍灵君要是死在宣室殿中,姜淇澳第一个没法交待的,首先是太后那里。
所以苏阮睁开眼的时候,仍旧在宣室殿的龙床上,汩汩的药香充斥了她的神经,层叠的纱帐外,似乎是采儿站在那儿。
才刚一偏头,苏阮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脑后像扎着一根刺似的钻心的疼,伸手一摸,居然有血迹。
“夫人……”采儿看到霍氏掌心的血,脸都白了,慌忙就要去找太医,苏阮却一把抓住了她。
“采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夫人,您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陛下亲自照看,”采儿的两只眼红得兔子一般,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霍氏的脸色,“刚刚才去正殿。”
这么说,姜淇澳随时可能过来?苏阮心头一颤,脑后突突又疼起来,撑着身子走下龙榻,抓起自己的衣裳就要穿,衣料婆娑中,却掉下来一枚金簪,苏阮这才记起来,她昨晚将这金簪扎进了姜淇澳的心口,可他……似乎一点事儿也没有?
“夫人,您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啊……”
“采儿!”苏阮指着掉在地上的金簪,采儿立刻送到了她手中,“采儿,陛下这两日,可……可有什么异样?”
采儿愣住,一脸迷茫。
苏阮叹气,“陛下,可曾召过太医?”
“太医一直守在殿外,先前是陛下独自守着夫人,奴婢适才刚刚进来的。”
就是说,姜淇澳一直在寝殿,太医也来过,却没人知道姜淇澳受伤的事儿?
难道是她那一簪子根本就没扎着肉?苏阮恨恨地想到这儿,不觉握紧了拳头,可一想到姜淇澳随时可能进来,她先前那摊牌的勇气荡然无存,只是不知道姜淇澳面对她这么个疑似冤魂附体的顾晚,会怎么处理?
穿衣梳头的当口,苏阮理了理记忆,想起来那会儿被姜淇澳逼得什么狠话都撂下了,怎么就是没想到姜淇澳不能让她死这一条……
老天没站在苏阮这边,苏阮一直是知道的,可是当她强忍着脑袋疼好不容易梳妆打扮起身打算跑路的时候,姜淇澳一脸怪笑地出现在殿门口,一双眸子雾气迷蒙地掩盖了情绪远远望过来,关怀备至地问出一句“怎么起来了?”的时候,苏阮觉得,老天不仅没站在她这边过,还一直在耍她玩。
姜淇澳在两步外站定,凝着苏阮半晌,突然吩咐采儿:“你先退下吧。”
采儿恭谨应下打算出去,却发现霍氏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指节都泛起了白。
“夫人……”采儿被两人夹在中间,进退不得憋得满脸通红,却只喊了这么一声连气儿都不敢再出了。
“你再不松手,这丫头就憋死了。”姜淇澳突然握住了采儿的衣袖,一根一根掰开苏阮的手指,将采儿挡在身后,直挺挺地望定了苏阮,“这么舍不得?”
苏阮的手指,在被姜淇澳掰开后,又迅速的扯住了采儿的腰带。
姜淇澳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体贴的大哥哥,无奈的笑了笑,转身退开一步,“也罢,朕不过来告诉你,霍老夫人,也就是你的祖母,朕的外祖母,十日后大寿,母后命朕同你一道回府为老夫人贺寿。”
姜淇澳干脆利落的说明来意,转身就走了。
苏阮从偏殿离开宣室殿的时候,看到殿前辇车高广,姜淇澳亲自将骠骑将军言默拉上了马车,二人并骑远去,一派君臣和谐之景。
“夫人……”采儿猫儿似的喊了一声,声音委屈的很。
苏阮回过神来,“有什么话,直接说。”
“是,奴婢……奴婢听太医说,太医院正亲自给披香殿开了安胎药,说是……是言婕妤,有了身孕。”
“披香殿?是言婕妤的寝宫?”
“是。”
采儿愣愣的看着自家夫人神态自若的登上辇车,只是奇怪,往日里听闻陛下多看哪个美人一眼便气得摔东西的夫人,为何今日听说言婕妤有孕会是这样?当日顾美人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夫人几乎将整个宁安殿的东西都砸碎了,太后的劝说都没有用,如今为何,可以这样安静?
车帘盖下的一瞬间,苏阮脚步不自觉的乱了一下,扶着车壁站稳了身子,她不自觉的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后宫之中,没有名字,女人的生命与价值,难道就只因为那姓氏之后的家族而存在么?
今朝霍氏兴而霍氏得宠,明日言氏兴而言氏宠,只是不知道,元熙五十年的时候,这大齐朝中最兴盛的家族是哪一个,后宫中最后的胜利者,又是哪一个?
言婕妤有孕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未央宫。
霍老夫人大寿的前一日,苏阮终于再不能无视太后的召见,托着已经痊愈的身子,到长信殿聆听教诲。
老生常谈的话题说完,太后却屏退左右,命玉容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小心翼翼的塞进了霍氏掌心。
苏阮诧异的打量着手心里巴掌大小的瓶子,实在猜不出这里面是什么,刚想拔掉盖子闻一闻,却被太后狠狠拍掉了手。
“这东西,可不是你现在能闻的!”太后厉色瞪她一眼,“你祖母大寿,三日流水席,哀家跟皇帝商议了,他会陪你在霍家别院住满三日。”
所以这瓶子里的……难道是春、药?
苏阮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实在不明白,她这药哪儿来的?
“可是,我怎么给陛下下药?”苏阮将小瓶子揣好,“而且,这东西比绮罗香好用么?”
太后面色一变,“这药,是让你生孩子的!”
原来是秘方,不是春、药……
第二日一早,姜淇澳告别了他的阖宫美人,带着十二万分的荣宠,亲自驾临霍氏别院,轻车简从,似乎就同那些四面八方来向霍老夫人贺寿的人们一般的寻常。
只是霍家安排的住处,明显就不那么寻常了。
僻静的湖心小筑中,苏阮第一眼看到司徒青,还以为是花了眼睛,可等姜揽钦一身湖绿长袍风流淡雅地出现在司徒青身后,她终于明白过来,姜淇澳的外婆,那可不也是姜揽钦的外婆……
皇帝陛下都纡尊降贵来了,更何况一个楚王。
只不过……
苏阮小心翼翼的打量起姜淇澳的面色,可那黑眸中除了氤氲水汽,根本看不出喜怒。
“霍灵君!”
湖边玩耍的司徒青看见了她们,一个劲儿地打招呼,苏阮看到姜淇澳的眸子突然眯了起来,蓦地转头对上她的打量,“丞相家可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和灵君你倒是投缘。”
苏阮郁闷的低下头,跟着姜淇澳的步子朝湖边走去。
司徒青并不怕姜淇澳,她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绕过来拉住苏阮便往湖边扯,“我跟你说,你们家这湖里养的居然是河鱼,咱们抓起来让厨子烹了下酒多好!”
闻言,苏阮忍不住擦了擦额角冷汗。
“河鱼鲜美,司徒姑娘倒是个会吃的。”姜淇澳对司徒青的印象似乎不错,一句句都在应和着她。
苏阮警铃一响,先看姜淇澳,再看司徒青,目光最后转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姜揽钦,忍不住在心底为这个苦逼的孩子扼腕叹息。
姜淇澳要是对弟媳妇有着得天独厚的偏爱,那楚王殿下必须是被悲剧的那个啊……
回门的第一日,姜淇澳夜里大醉而归,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苏阮暗暗松了口气,揽被高卧,酣眠整夜。
第二日一早,姜淇澳宿醉的痛苦就浮上了脑袋,他揉着酸疼的额角不能动弹,苏阮便只好去找了司徒青,结伴去向霍老夫人请安。
第三日,霍老夫人大寿的正日子,阖府欢庆,苏阮被各种寒暄弄得头晕眼花,扯了司徒青随便找了处空屋子,翻身倒在了床上。
大红的锦缎深衣广袖翻飞,她这么一躺一侧,怀里骨碌出个精致的小白瓷瓶,定在苏阮眼前——是太后给她的那个,生孩子的药。
三天都过去了,这药八成是没地方用了。
苏阮本着好东西不要浪费的观念,抓起瓷瓶坐起身来,十分慷慨的递给了司徒青。
“这是什么?”司徒青当即就拔了盖子放在了鼻子边,苏阮手忙脚乱的抬手去拍,却没留神用力大了,连带着司徒青握着的瓷瓶都给拍掉了地,“啪嗒”碎成了片,一股淡淡的暖香瞬间飘散在空气中。
“这下完了。”苏阮捂住鼻子,立刻就感觉到身体里一股无名燥火四处流窜,不过一会儿便撞得她头晕起来,然而司徒青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愣愣的看着她。
“你怎么了?”
苏阮猛地甩开司徒青的手,她的手我在腕上就好像烧起了一把火似的难受。
踉跄几步的司徒青不明所以,却被霍氏莫名其妙的态度惹恼了,当即拂袖转身,可没走出几步,脚下绊到了什么,身子突然一歪,砸在了一旁堆堆攘攘的矮榻上。
“啊——!”
司徒青却是一声惊呼,跳了起来,“你你你你你……”
苏阮被那药性折磨的很是难受,看着司徒青指着矮榻上的一团锦被口不择言,心口像是缺了一块,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放肆……”
那团锦被突然一翻,露出条男人的手臂,司徒青大着胆子凑上前去,下一刻就尖叫了起来。
苏阮强忍着体内不适挪步过去,却看到锦被间睡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醉意迷蒙的楚王殿下,姜揽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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