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从渝中午睡了一觉,暖暖和和的,醒来时太阳还未西沉,天边绯云灿烂,院内又落了一层浅浅的银杏叶。
这偏殿里有一颗古老的银杏树,听说有上百年历史,一落叶便能美了一整个秋天。
眼见天边日光清朗,魏从渝便一个人开始自娱自乐起来,她从床上下来后鞋都没穿直往院子里跑,双手轻捻着裙角,轻轻缓缓地踏在落了一地的银杏叶上。
没什么顾忌的,宁怀瑾不让人同她讲话,她总得自己寻点乐子吧。
魏从渝虽是被父亲兄长宠着长大的,却也不是个草包废物,比起她那能歌善舞的亲表妹苏晗梦,她从不差她什么。
太子怀安曾道:“阮阮跳的舞本宫最是喜欢看,怕是九天之上的玄女也比不上本宫的阮阮。”
他说:“本宫的阮阮。”
那时候的太子怀安温柔如同朗月入怀,瞧见魏从渝时面上总是带了笑意,眉眼间满含情意,魏从渝有时会想,太子怀安若是不曾生在帝王之家该有多好,不用背负那些波谲云诡的黑暗,也不用放弃自己的喜好,去做一个皇帝满意,众臣敬畏的东宫太子。
她其实只想好好的跟着怀安,做他的娘子,陪着他,因为在很久之前,魏从渝孤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众人排斥她的时候,也只有怀安守着她啊。
怀安做不了皇帝,魏从渝也不惦记着中宫之位,她想要的,也只有一个早已不在了的怀安,若是一切能从头来过该有多好啊,她一定会好好守住怀安的,不会叫旁人害了他去。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清新婉丽的歌声在偏殿里久响不绝,伴随着蹁跹优美的舞姿,仿若仙女下凡。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唱到最后,魏从渝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真的很想太子怀安,很想很想,那条幽暗凄冷的黄泉路,原本她该陪他一道走的,可是宁怀瑾却硬生生把她拉了回来,魏从渝想,如果这个冬天再漫长一点,如果今年她还见不到自己的兄长,那她不等了,她决定去见怀安,这里怪冷清的,唯有怀安能带给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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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怀瑾的御辇停在偏殿之外,随侍的小太监正准备高喊一声“皇上驾到”的时候,被他扬手拦了下来。
“都在外面等着吧,朕进去看看。”宁怀瑾道。
宁怀瑾隐在偏殿落尘的朱门之后,他从不知道魏从渝竟也会唱歌,甚至舞跳的也很不错,他一直认为,魏家的千金小姐魏阮从来就是草包废物一个,娇纵跋扈不说,对待她的亲表妹苏晗梦更是苛刻异常。
魏从渝没做太子妃之前曾爱慕过宁怀瑾,可惜宁怀瑾看不上她,他喜欢的姑娘一直都是苏晗梦,魏从渝哪点比得上她。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宁怀瑾轻声念着这句词缓缓踏进了偏殿内。
苏晗梦因魏从渝而死,所以折磨魏从渝是宁怀瑾此时最大的快乐,宁怀瑾淡笑道:“但愿与君长相守,这词写的真圆满,可惜啊,终究也就只是昙花一现。”
“魏阮,你不是喜欢宁怀安吗,他死了你就要迫不及待地去黄泉见他,朕告诉你,想都别想,除非朕死了。”
魏从渝原本是背对着宁怀瑾的,宁怀瑾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这会儿陡然听见他的声音,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抬手抹了抹眼泪,也不回头看他。
偏偏宁怀瑾此时又加了一句:“苏晗梦因你而死,太子怀安因你而死,你想要的长相守,朕也想要啊,既然各自喜欢的人都死了,朕便和你耗着,你若胆敢寻死,最好想一想你那远在西北的兄长。”顿了顿,又道:“听说西北下雪了,想来是很冷的,朕寻思着,要不要给戍边的将士们赏些东西去。”
“小魏将军带的兵以前可是属于太子怀安的,朕记得他以前最是疼你,你说,要是小魏将军知道他的妹妹被幽禁在后宫两年之久,他会不会想要造反啊。”
只要魏阮还活着,魏翎是不会造反的,魏阮两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兄长,这两年来,因为宁怀瑾下了死令,没有人胆敢和她说话,甚至于她一开口,宫人们转身就跑,因为怕被外面把守的士兵们瞧见,会误以为他们在和魏从渝说话,所以后来干脆演变成,只要魏从渝不说话,宫人们就把她当做空气,无视地十分彻底。
永陵的皇子们,长相皆属上帝的杰作,太子怀安长相最为惊艳,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偏还生了一双桃花眼,瞧人时眉眼间一派缱绻柔和,就好像满天星辰皆落于他身上一般。
其次便是宁怀瑾了,此人长相偏女性化,眉眼像极了他的母妃,乍一看是绝对的温润无害,可也只有吃了他的亏,才会明白这哪是一朵娇花啊,这这这,这他妈的分明是一朵长在阴郁之地的食人花啊。
宁怀瑾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能把人气死,魏从渝心里默默地对自己道了一遍又一遍的话,其实也就一个字:“忍。”
忍一忍,十年少,才怪!!
最终还是没忍住,毕竟除了宁怀瑾,这宫中再没人敢同她讲话,她实在是不能忍了,有些话,必须要说出来。
转过身,对上宁怀瑾的视线,魏从渝一字一句地道:“苏晗梦不知廉耻在先,明知我很快便要同太子大婚,竟还妄想爬上太子之榻,我就问问皇上,这样的人该不该罚?”
魏从渝语调平淡地道:“看在她是我亲表妹的份上,我也曾既往不咎过。”顿了顿,魏从渝面上似带了点嘲讽,“皇上当年如此喜欢我那表妹,为何当初不对她演一演痴情种的戏码?”
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哦,我知道了,当年的皇上还幽禁在冷宫之中呢,出都出不来,我那表妹向来眼高于顶,宁愿做人妾也不愿当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正妃。”
“她若泉下有知,知你如今已成九五至尊,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魏从渝说到这里,轻声笑了笑,而后淡道:“苏晗梦之死与我无关,当年她爬床未果,后来又给我下药,如此狠毒的表妹,我着实不敢再留她在宫中,于是便连夜将她遣送回魏府,无宣召不得再踏入宫中半步,只是我想不明白,表妹最后为何会投井自杀。”
“你还狡辩,明明就是你心狠手辣,留不得她。”宁怀瑾恨恨地道。
在他的印象里,魏从渝还是当年任性娇纵的魏家娇娇女,性格恶劣到极致,想要什么费尽心思也要得到,当年的他喜欢魏从渝的亲表妹,谁知道会不会是因为魏从渝太过嫉恨,所以才对苏晗梦动了杀心,有胆做现下却又没胆子承认,真让人瞧不起。
魏从渝与苏晗梦及太子怀安之间的事,除了当年伺候太子的宫人们也就只剩下魏从渝一人了,毕竟太子怀安和苏晗梦早已不在人世。
听了宁怀瑾的话,魏从渝故作惊恐道:“狡辩,我有什么可狡辩的,皇上莫不是还以为我对你爱的深沉吧。”
“你……”
宁怀瑾气的怒瞪魏从渝,魏从渝面上泛起一丝浅笑,悠悠叹道:“皇上切莫胡思乱想,我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只有太子怀安一个,从来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秋日里天黑的早,眼见着金乌西沉,气温也随之降了下来,魏从渝从寝殿出来时未曾穿鞋,而此时又与宁怀瑾在偏殿里耗了太长时间,脚都快冻麻木了。
魏从渝转身时,宁怀瑾瞧见她脚上未曾套鞋,白嫩嫩的双脚冻的通红,那一瞬间,宁怀瑾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不舒服,他只是硬梆梆的对魏从渝开口道:“赤脚出来丢人现眼,不知羞,魏家教你的那些礼义廉耻简直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宁怀瑾骂作狗,魏从渝也懒得理他,转身就往寝殿走去,却在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微侧过头,轻声道:“我那表妹,看似与世无争,成日里一副天下独我最无辜的模样,你却不知她心心念念费尽心思觊觎了哪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皇上若有心,便去查一查当年的事,太子在天牢自尽,当年伺候他的人想必也未死绝,总有些人不愿死,皇上此去,有心的话,便好好查一查吧,莫要牵扯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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