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指挥使又接着说道:
“守佛堂的老嬷嬷说,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静养,受不得惊扰的。至于另一处别院,守院的下人亦是姗姗来迟,直言此处贵府一向是不许旁人踏足的。”
这总归不是他们的错。
指挥使便微笑着看向沈明义,态度甚是和煦,“不知老大人这是何意?我们进府搜查盗贼,可不是同您开玩笑,这毕竟是为了京城的安危。”
沈家众人听到这话,神色都有几分微妙。
当然是为了老嬷嬷那一句需静养。
谁都知道,如今这小佛堂里住的是沈老太太王氏。当初沈明义让她住进小佛堂,用的便是需静心养性的名头。
眼下老嬷嬷说出这句话来,哪里只是听从沈明义的安排那般简单?
分明是让他难堪啊。
果然,沈明义的脸色顿时僵硬起来。
兵马司的两位指挥使亦不好多言。
想当初沈家老太太的事也算闹得人尽皆知。这京城里头,有谁不知道?只是眼下看来,情况比外头所言更为严重罢了。
片刻后,沈明义的神色才恢复如常。“别院那边,还请大人只管进去探查一番,务必以缉拿盗贼为重。原先的禁令此刻不必管。”
这处别院其实就是梅姨娘当时自尽时所住的小院子。
沈明义嫌它不干净,再者,梅姨娘之死在府中亦有不少传言,为免人心惶惶,最后便下令将其封闭。只留了原先就在梅姨娘身侧服侍的一个婆子看着。
而后,沈明义缓缓说道:“至于小佛堂那边,烦请大人随老夫再去一趟。这次定不会有人出面阻扰,只管探查便是。”
说罢,他又向屋内众多小辈说道:“天色已晚,既然大人们已经查完了你们的住处,便都回房歇着罢。这大半夜的折腾许久,也都累了,至于外头的事就不用再管了。”
外头能有什么事?
左右不过是老太太那边。
想他们恩爱夫妻过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如同仇人一般。想她沈王氏,在里头住了许久,寻常时候不说自己要静心养性,偏生在这种要紧关头做出样子来。显然是故意在外人面前落沈明义的面子。
这要传出去,又是笑话一桩。
也难怪沈明义会恼火不已。只怕等人都散去后,便是半夜里也会同人说道一番。
儿孙们都默不作声地退下,心思却还是在小佛堂那边打转。
沈昭也派了心腹去打探消息。
等到回房后,府里官兵走动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许多。说到底只进了个盗贼,影响不大,沈昭也没有心思看结果,早早便歇息了。
只等翌日一早,外头的消息才一一传过来。
“那贼子可有捉到?”
沈昭借梳洗的档口,随口问道。
析玉一面替她梳头,一面回道:“听说昨日里去小佛堂后,确实在侧门发现了贼子的身影,不过后来被逃脱了去。官兵们自是又追了上去,结果如何倒不清楚。”
沈昭听闻,倒有几分意外。
不想这贼子瞧着还不似寻常人,很有一番手段,竟能让他三番五次在旁人眼皮子底下逃脱。
“老太太那边呢?可有消息传来?”
“听说是被老太爷训斥了一番,两人的关系怕是更僵了。”
这倒是意料之中。
沈昭无所谓地笑笑。
“他们的关系本也好不到哪儿去。”
又问,“梅姨娘的别院里头可有差错?”
析玉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说起这个,婢子倒听人说,昨天在小佛堂外头似乎还有人见到过别院守夜的婆子,只是赶在兵马司的官兵之前回去了。”
那个点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沈昭听闻,忍不住蹙眉。
“这事你打哪儿听来的?”
“姑娘可是忘了?您当初吩咐婢子看着点老太太,婢子便在小佛堂里头安置了个小丫鬟。那丫头起夜时无意中看到的。”
沈昭不禁有些怀疑。
“起夜时?那外头黑不溜秋的莫不是瞧错了?”
“哪能是瞧错?”析玉的神色倒是极为认真,“隔得又不远,那小丫头可是看得分明。若非后来兵马司的官兵寻来,她原还想着跟上去瞧一瞧。”
“不知又是起了何种心思?”沈昭凝眉思索片刻,“梅姨娘身侧的嬷嬷自她去世后,就跟在沈晖身边。而这婆子……我记得似乎是她院子里洒扫的?”
“您当时让婢子查过,确实是身份清白的。”析玉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不过那婆子当年似乎是同梅姨娘一同被四太太买进府的。只是个人运道不同,一个做了姨太太,一个成了洒扫婆子。”
“这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沈昭略微挑眉,嘴角带着淡淡地笑意,“都是一同进的府,这婆子在她下头做事,没有心生怨恨便也罢了,竟还愿意守着她的地方。可见是情深意切的。”
末了,她又问道:“我记得入府之前,她们是没有来往的罢?”
“没有。”
析玉摇摇头。
听沈昭这般一说,她倒觉得这婆子确实有几分古怪了。实在她昨日夜里的举动过于让人起疑了。
“既如此,姑娘可要派人打探一番?”
沈昭微微颔首。
“先不必挑明,免得打草惊蛇。还是寻个稳妥的人看着她罢。总归是府里的下人,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
析玉应了下来。
沈昭便又问道:“你待会儿让人去外头打探一下,看昨日那贼捉到没有?再打探一下,东府大老爷丢的究竟是何物什,可有寻回来?”
析玉便又应好,正欲退下,又见松雪从外头疾步走进来,险些撞到屋里的屏风,脸上更是兴奋不已。
沈昭倒未曾说什么,析玉却忍不住皱眉,低声呵斥了两句,“这般着急做什么?想挨板子了是吧!可别冲撞了姑娘。否则,要你好看。”
析玉往往是嘴上说得厉害,并不曾有实际行动,松雪倒也不惧她,只嬉笑道:“析玉姐姐,你便饶了我这一回罢,可不敢再这般猛撞了。”
沈昭便在一旁笑着问话。
“行了,你也别贫了。说罢,又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是老太太那边。”松雪笑嘻嘻地道,“听说她今日一大早,便同老太爷闹,说是昨日夜里受了惊吓,吓出病来了,这身子骨怎么也不见好,便想要去静安寺拜佛祈祷,祛祛晦气。”
析玉听了,便在一旁撇嘴道:“若真是病了,只怕观世音菩萨现世也治不好。依婢子看,老太太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沈昭闻言,不禁瞥了她一眼。
“你懂得倒是多。”
又道:“那小佛堂我亦过去瞧过一眼,阴暗逼仄,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只怕没病也会待出病来。也难怪老太太想出去走一走。”
“姑娘说得在理。”松雪很是认同地点头,“外头人都是这般说的,难得的是老太爷竟也应下了。”
这倒让沈昭诧异了一分。
随即道:“可见还是有情分在的。”
这话,两人却不知如何接了。
沈昭便又道:“不管老太太存的是什么心思,既然她眼下要出来走一走,我们也得看着才是。析玉待会儿知会罗会一声,让他寻个机灵点儿的人,跟过去瞧一瞧。”
沈昭不太把此事放在心上,便也不想动用过多的人手。
析玉自是懂她的意思,连忙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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