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收到消息时,正在书房练字,刚提笔落下的字,就被晕染出一朵花来。
她眉梢微挑,目光一寒。
“你说薛柏一被扣押在总兵府了?贺家呢?”
析玉微微沉着脸,道:“听说,贺家的货物亦被扣押,眼下,顾将军不准任何人动那批货。至于贺家的情形具体如何,那边的人也传不出详实消息。
他们同薛护卫失去了联系,消息也探不实。只是薛护卫入府之后,次日总兵府便传出府衙惊险贼子,货物扣押之事。想必是薛护卫无疑,才匆匆回了消息。”
沈昭忍不住眉头微皱。
眼下,薛柏一在总兵府生死不知,而贺家情况亦不明了。顾准为何会扣押贺家货物?莫不是在其中发现了铁矿,可若是这般,薛柏一又怎会被人抓住?还是他调换货物之时,出了差错?
可眼下也只扣押货物,并未传出别的消息来。宁夏之事一日不确定,她所行之事便是功亏一篑。她前两日还心神不定,却不想竟已成真。
沈昭忍不住放下笔,继而屈起玉指叩击案几。
说到底,眼下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顾准。若是他那边放出消息来,说贺家将铁矿夹在药材之中,一旦程濂知晓此事,定会将自己撇开。届时贺家必是危矣。
可顾准却只放出了这样似是而非的消息,眼下程濂还不知晓铁矿之事,也不会往宁夏探查什么,一时半会儿倒无大碍,可绝非长久之计。若是顾准倾向于贺家,那后果亦是不堪设想。
且薛柏一还在其手中,不知会有何变故……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亲自去一趟宁夏才行。”
沈昭猛地站了起来。
析玉听这话,顿时一愣。
连忙说道:“姑娘不可,边关重镇何等之凶险,眼下,薛护卫他们又是生死不明,您前往便是只身犯险。此事万万不可。”
沈昭面沉如水,直视析玉。
“先不说贺家之事是我静心谋划,不可轻言弃之。便是薛柏一……他是我一手提拔的人,我同他既是主仆,亦有袍泽之情,断没有见死不救之理。眼下,我手中亦无可独当一面之人。”
析玉闻言,顿时默然不语。
她亦知沈昭所言是最好的法子。
只是此事到底凶险,她如何能放心?
“可顾将军态度不明,贺家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您孤身犯险,兴许就是中了他们的套,若真出了半分差错,才是真正的功亏一篑!”
沈昭闻言,亦是心念微动,此事她未尝没有想过,可是事已至此,她早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死一搏。
析玉见她仍旧无动于衷,心底当下便是一沉。
继而心一横,沉声说道:“依婢子看来,你若真要救薛护卫,还不如……不如借助云世子之手。他同顾将军之子交好,两家又是世交,说起话来总要比您管用。”
“你说谁?”
沈昭猛地抬眼,眼神朝析玉扫过去,显得锐利迫人。
“云……云世子。”
沈昭闻言,顿时冷笑一声。
半晌后才道:
“备车,我要去一趟韩府。”
……
“昭姐儿这般匆匆赶来,可是出了事?眼下父亲还在衙门当值,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孙析月见她眼眸深沉,便连忙拉着她坐到炕上,又命人上了热茶。
沈昭也不做过多解释,只道:“月姐姐可否让人递个话过去,不知韩大人可否提前归府?我有要事同韩大人相商。”
孙析月见她这番神情,大抵知晓先前谋划之事怕是已生变故。她心里头也浮现几丝忧虑,当即命韩家仆从给都察院那边捎口信过去。
韩廷贤亦是知晓事关重大,不消多时,便同人告假回府。
沈昭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他。
韩廷贤不由得皱了眉,“以你之意,是贺家私藏铁矿之事兴许已被发现,但是顾将军因某些原因并未将此事上禀?”
沈昭微沉着脸。
“宁夏的具体消息根本打探不出来,此事亦是我所猜测。但除了这个缘由,我实在想不出顾将军有何理由将贺家货物扣押。且贺家也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眼下在榆林已有商队被扣押,若是宁夏那边再被扣押,那贺家还需同关外做生意吗?但我最担心还是,贺家会将顾将军说服。不然宁夏那边怎会传不出消息?”
韩廷贤亦是眉头微锁。
“可我在朝中为官多年,知晓顾将为人,一向以国家大义为重,若是知晓贺家做出如此之事,必不会轻饶。更别说与其同流合污。”
“可事已至此,祁州那边的消息又被已王彻得知,想必用不了几日,他便会将此事告知程首铺,届时宁夏若无法传出贺家贩卖私铁之事,此事便是不攻自破。”
沈昭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韩廷贤便问道:“那你之意,眼下该如何处理?”
“此事关键说到底还是在顾将军身上,若是他能出面指证贺家贩卖私铁之事,此事必成。”
说着,她便顿了一下,目光转向韩廷贤,“韩大人,依你之见,顾将军果真为铁血丹心,深明大义之人?”
韩廷贤点了点头,“我与其虽少有来往,可顾将军之性情,朝野皆知,最是大义凛然之辈。顾家屹立朝堂多年,除去其战功赫赫之外,与其行必端正亦分不开。”
“既如此,那我今日便要赌一把。”
沈昭沉声说道。
韩廷贤闻言一惊,“你之意是要亲自前往宁夏同顾将军言明此事?”
他见沈昭面容沉静,态度十分坚决。亦忍不住皱眉,“你这般做是孤身犯险,断不可取。”
“眼下已无更好地法子。”
沈昭之意已决,非他人可劝服的。
韩廷贤仍是有些犹疑,“即便亲自前往又能如何?总兵府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凭你一介弱女,定是连大门都进不了。”
沈昭自是清楚这一点,当下就道:“我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才来同韩大人商议一番,我料想,韩大人定有法子让我得见顾将军。”
韩廷贤闻言,沉默了半晌,继而说道:“既如此,你便以我之幕僚的名义过去罢。只是,你到了总兵府,定要万事谨慎,虽则顾将军不至于对你出手,可有贺家在侧,谁也不知会出何变故。”
“还请大人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沈昭朝他行了一礼,“事态紧急,我打算在黄昏之前出城。”
韩廷贤见她意已决,亦不多言,起身将替她写了一封信,又盖上了官印,随即交于她。
“你得见顾将军之后,必要将此信毁去,以免授人以柄。”
“烦请大人放心。”
沈昭略一颔首,便又将后续之事告知于韩廷贤,“……总之,无论我在宁夏遇到何种情况,还请大人都不要轻言弃之。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只要贺家贩卖私铁的消息属实,他们必无生路。”
“你亦当心。”
韩廷贤叹了口气,终是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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