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见她应下,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又问起别的事来,“那日的端阳宴,陛下下旨单独将你招进宫,回府之后,沈家人可有为难你?我知道沈老太太心中怨念颇多,可没有使绊子罢?”
沈昭闻言,不由得想起那日回府之后,府里各方势力止不住的打探。
老太太更是把她喊过去,话里话外问的都是崇仁皇帝为何会下旨,宫里的人又同她说了什么。可宫里的事四房的人都看在眼里,她三两句话便给打发了。
老太太却是半句多话不敢说。
原先云礼当成崇仁皇帝的面说出那些话,声势虽大,却有待细查。可谁曾想崇仁皇帝会在事后下旨诏她进宫,便是陆皇后亦拉着她仔细问了话,还赐下了物件。
如今的沈昭可非初进京时的模样,老太太便是想对付她亦要细细掂量。
至于沈昭的婚事则更不敢插手。
别说崇仁皇帝此时已注意此事,就是没有,永嘉侯世子看中的人,谁敢动这个心思?
老太太敢同人说起她的婚事,别人却未必敢接。只是这事对别人而言,算不上好,却正合沈昭心意,婚娶之事她如今并不想考虑。
像她上辈子,不也是一个人活了三十余年,倒不见日子有多艰难。不过此事不能传到惠州府去,若是让她父母知晓婚事受阻,还不知会忧心成何等模样!
她见云礼还在等着回话,眼里还带着几分忧色,不禁稍微收敛心神,正色道:
“京师赫赫有名的十三爷都在陛下面前说出了非卿不娶之言,老太太还敢在我面前多说一句么?她莫非不怕永嘉侯府的人隔日就找上门?”
云礼见到她这俏皮模样,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依我之见,老太太定是不敢的。”
沈昭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好半晌才道:“我这也算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她转眼又想起一事来,“说起端阳宴——皇后娘娘可是同你们关系匪浅?”
云礼不知她是何意,便微微颔首。
沈昭见此,顿时皱起了眉。
“既是关系匪浅,那你之意她应当是清楚的。在端阳宴上将我单独拉去问话便也罢了,怎还送一副镯子?皇后娘娘这份恩情——我实在是受不住。”
言下之意便是云礼说出那番话只为糊弄崇仁皇帝,别人不清楚便也罢了,陆皇后怎会不知?她那番好意给云礼正经的媳妇便够了,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姑娘就不必了吧。
云礼的神色顿时僵硬起来。
沈昭果然是不清楚他之意的。
难怪之前给她一见喜,穿心莲,都无甚表现,兴许根本就不知那是何意罢。亏他还一直心存侥幸,想着对方又是为他病情忧心,又是为他抱不平的,若心中无意……
幸好他之前向顾钦玉请教了一番,不然那些话说出来,定会吓到小姑娘的。
沈昭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一门心思扑在余家之事上,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情情爱爱?这世上哪有人在年纪尚小时不仅懂得权谋之术,还懂男女间情爱的?
像他自己不也是年纪渐长之后才开窍的吗?
小姑娘连婚娶这样的事谈起来都面不改色,可见是对这方面并无了解,兴许连相夫教子都不一定清楚。若是轻易宣之于口,反而吓到她了怎么办?
思及此处,云礼便歇了那层心思。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无奈,这样下去,他该等到什么时候?
云礼不禁在心里头微微叹了口气,面上却是露出淡淡的笑容来,道:“既然要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不然如何瞒过这天下人的眼?”
沈昭转念一想,便觉得他这话不错。
只是听着做戏这个词,又见云礼脸上笑容淡淡,心里头却莫名有些不舒服。可是除了做戏外也没有别的可以解释了吧。
她随之淡然。
“不过这事倒是难为你了。本来没有的事倒硬生生让你成了位风流深情的公子哥。”
她没有注意到云礼愈加僵硬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问道:“说起此事,当初从宁夏回来之后,是谁传出的这话,你可清楚?大长公主知晓此事后……是何态度?”
云礼见她这般轻易就将那些事给揭过,心里头更是哀叹起来,真是不知如此岁月还有几何。
“你倒是回我的话啊。”
沈昭略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云礼这才回过神来。
“……我回京之时,这京师早已充斥着流言蜚语,那源头已查不明白。至于老祖宗——她老人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说我若是真有此意,大可上门提亲。”
这下轮到沈昭诧异了。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好半晌才道:
“大长公主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可是她唯一的嫡孙,骨子里又留了世祖陛下部分血脉,这妻族总该谨慎才是。我还以为你至今未曾婚娶,是大长公主想为你仔细挑选的缘故。”
云礼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古怪,不禁说道:“老祖宗顺应我之意,有何不妥?既然我是她唯一的嫡孙,那就更该遵循我的本意。”
沈昭很想说岂止不妥,根本就是透着古怪。
就算云礼真于她有意,可情爱一事在家族兴衰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家那样的情况,给云礼找个合适的妻族才是要紧事吧。京师那么多名门世家,他们沈家可排不上号,更别说沈昭还是罪臣之女。
若慕容氏不曾猜疑,若大长公主府在京师的确是恩宠甚重,声望非凡。他娶个普通的妻子倒无碍,可眼下这情况,就算被崇仁皇帝猜忌,也该费心找个有力的妻族,互相扶持吧。
除非她想让云礼一生碌碌无为。
沈昭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下意识地便想将这事说出来。
可到底忍住了,这话怎么说都不妥当,更何况无凭无据,她说出来,只会坏了两人的情分,真心实意为云礼打算的人不多,惟愿相信大长公主是真为了云礼着想。
沈昭笑了笑,道:“像大长公主这般明事知理的人可不多,宁愿忍受这么个出身低微,才情皆无的孙媳妇,也要让你心里舒坦。”
云礼听不出她的言语间带着淡淡的讽意,只纠正沈昭的话,“哪有这般贬低自己的?若你还才情俱无,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你更出色的人。我若能娶你,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最后一句,说得更是情真意切,像是要表达自己心意一般。
沈昭心里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将那股怪异之感驱逐,也不再回云礼的话,而是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先前一直怀疑这流言是窦阁老命人传出的,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听到她说话,云礼才从那股柔情脉脉中回过神来,“你怎会这般想?先前所传流言可是将余家牵扯进来了,窦阁老同余老太爷不是交好吗?”
“当年之事所传出来的未必是真的。”沈昭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又沉声说道。
“对方之所以传这些流言,无外乎是想余家在京师寸步难行,或者说引起陛下警惕。可余家若是一直安稳待在凉州,这些流言即便传出来,又有何用?”
云礼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想平反当年冤案,就必定要翻查当年之事。可此时余家又已进入众人视野,一旦动作,怕是轻易就会被察觉。”
“正是此理。”
沈昭微微颔首。
“而窦阁老恰好知晓我有此意,因为当初我扳倒季方平,是借助了陈达云之手。”
“怎会如此?”云礼一惊,“那当年之事——”
他不敢再说下去。
窦敬言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他不想着对付程濂,却想着把当年来往甚密的余家碾入尘土,为何要这般?不知此事老祖宗可有察觉?
沈昭见此,便道:“当年我年纪尚小,而眼下余家知晓此事的人亦不多。窦家同余家是否有恩怨实在难查,你不如同大长公主说道一番,我记得几家当年亦有往来。”
云礼心知事关重大,当即应下。
一场畅谈随即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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