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觉寺之游后,沈昭同秦令仪的关系可说是突飞猛进,当然顺带着沈清远也是如此。
只是不曾提亲,婚事未定,也谈不上什么好事。
沈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跟大太太商谈一番,看是否需要上门探查一下秦夫人的意思,总不能让沈清远和秦令仪私定终身。
“……你原是早有打算。”
大太太闻言略感诧异。
她平日里并不常见沈昭,只是听闻她往常表现,便觉得对方算不上心思细腻之人。稳重倒是稳重,且这三房亦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她从未把眼光放在内宅中,这那婚娶之事恐怕也难放在心上。
“你倒是有心了。原本这事你不提,我也在着手准备,前些时日还同你母亲去了信……不想你心中却是早有人选,行事倒是周全。”
沈昭听闻,不禁汗颜。
她哪有大太太说得那般懂事?若非沈清远自己动了凡心,她还不知要等何时才会想到这些。
“只是秦家……”
大太太不免思索起来。
这门第略有些高啊。那秦令仪之父秦持可是吏部左侍郎,只差一步便可位列九卿,而沈清远之父却是一介白身,且至今待在惠州府不得动弹。便是整个沈家,也没有官位显赫者。
这个媒做起来确有难度。
好在沈清远自己争气,年纪轻轻便已是两榜进士,又在翰林院当值,前途似锦,也算当得起侍郎府的子婿。
沈昭便在一旁笑道:
“侄女打探过了,秦家虽是高门深邸,可秦侍郎和秦夫人却是再和善不过的。他们家子女不多,但个个出众,且教养极好,性情亦是豁达,秦姑娘更是长了副水晶肝,是个通透人儿。”
这又是性情和善,又是教养良好的,其实是说秦家虽是高门大宅,却更看重性情学识,家世背景倒次之。
真假与否,大太太不好评判。
只是沈昭既然这般说了,那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
当下就应了下来,又连忙着人去打探秦家二老的性情喜好,免得届时上门犯了忌讳。
哪知大太太还未查个明白,却又接到崔家的拜帖。这崔家非是寻常崔家,正是曾经五姓七家之一的清河崔氏。
虽说经过朝代更迭,数百年光阴流转,曾经为人羡艳,让人直恨此生未娶五姓女的五姓七家早已没落,又因诸多世家逢乱世立功受朝廷恩惠而崛起,使他们更不复从前。
可他们底蕴犹在,终究是清望极高的门第。
只是他们沈家向来被人视作门第尚浅的鄙陋之辈,寻常连他们举办的花宴请帖都接不到,更何况是这拜帖。
大太太顿时慌了神,可实在想不出对方登门的缘由,只得准备好待客之道,静观其变。
让人意外的是,崔家不仅递了拜帖,这上门拜访的竟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君。老太君年过花甲,身子骨却硬朗得很,由人搀扶着下了骡车。
大太太在一旁看着,心里头却是万分紧张。这一大把年纪的,若在这里出了任何差错,他们可担待不起啊。
她连忙上前见礼。
“……早闻老太君贤名,却无缘得见,心中很是惋惜。如今见老太君精神抖擞,气度雍容,也算是全了晚辈毕生所愿。”
崔老太君呵呵笑着,“都说沈家大太太生了颗七窍玲珑心,惯是个会说话的,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承蒙大家看得起罢了。”
大太太态度很是谦逊,又看向一旁的年轻妇人,脸上笑容正好。
“恐怕这位便是那有着‘女书圣’之称的崔二太太了。久闻不如一见,您那幅字帖确实精妙,便是我这等目不识丁之人,亦是深觉金钩银划,苍劲有力。”
可见大太太确实不大精通书法,崔二太太那幅字画,多是端秀清新,飘逸灵动,并不似她说的那般磅礴大气。
不过两家先前毫无交集,大太太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知道崔二太太极擅书法,又打探到今日是她服侍老太君登门,已是极为不易。
崔二太太并不多言,只淡淡一笑。
“幸得薄名而已,大太太谬赞。”
“哪里哪里,是崔二太太过于谦逊了。”
大太太连连笑道,领着几人往里走。
崔老太君坐在上首的炕上,崔二太太则站在一旁服侍。大太太连忙朝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又搬了杌子放在一旁。
崔二太太见此,连忙致谢。
老太君亦是面含笑意。
“怎不见府上的姑娘们?我听说个个都是才情出众,难得一见。这等时候就该将她们喊出来,不必总拘着,也热闹些。这人老了啊,就喜欢身边能多些人气,瞧着也舒服。”
大太太原是怕府上姑娘不懂规矩,又不知老太君习性,若是惊扰了对方,可就得不偿失。眼下她亲自提出来,倒不必忧心了。
“本是觉得姑娘顽皮了些,怕惊到您老人家。不过长辈登门,合该出来见礼,是晚辈行事不当。”
大太太一面回话,一面命人将姑娘们喊来。
一行人便都赶了过来。
纷纷朝老太君行礼。
崔老太君呵呵点头,最后将目光放在沈昭身上,“这是阿莞的姑娘罢,长得可真是端正。倒像是跟你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这一颦一笑全是她当年的模样!”
沈昭心念一动,复又行了一礼。
崔老太君就继续笑道:“阿莞在印象里还是个姑娘模样,没想到转眼她就有了这般大的儿女,日子倒是过得飞快。”
几人在一旁都附和了几句。
大太太见她目光多放在沈昭身上,转瞬间便明白过来,顿时将人支走,只留下沈昭。本来自己也打算离开,却没想到崔老太君却有意把她留了下来。
“……我同你外祖母自幼便相识,我姑母嫁给了她同出一宗的叔父,也算是有姊妹之缘。”
显然,崔老太君这话是对沈昭说的。
大太太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关系扯得够远的,等到他们这一辈,该是早就没了交际才对。
又听老太君说道:“按照辈分,你也唤得我一声姑外祖母呢。”
除去崔家的人,其余几人皆是一愣。怎好端端的,这崔老太君还攀扯亲戚来了。可是,说句实话这沈家也实在没有值得攀扯的啊。真要攀扯,也该是他们沈家主动才是。
便是沈昭也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我听说你兄长远哥儿如今正在翰林院当值,已及弱冠,也该是议亲之时了。可惜他今日正在当值,否则我倒想见一见。”
直到这一句话落下,众人才知晓她的目的。
沈家确实底蕴不足。
与秦家结亲之事,沈昭让大太太上门只为打探消息,真要提亲,定然是要寻个德高望重之辈,本来是想请韩家的前辈,却没想到会突然跳出个崔老太君来。
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沈昭连忙笑道:“姑外祖母若是想见,晚辈改日定叫兄长上门拜访。”
改口倒是挺快。
大太太在心里头嘀咕。
这议亲之事只怕不用她多操心了。
崔老太君脸上笑容更甚。
几人相谈甚欢,直至太阳渐斜,崔家才起身告辞。沈昭连忙随行,送人至影壁处。
她自是知晓,对方不会因为当年同她外祖母的那一点血脉之源就上门拜访。若是真放在心上,何须等到此时?
果然,老太君行至影壁处,便又停了下来,看着沈昭淡淡地笑道:“我听说你曾跟在关老先生身侧研习经义,不知学得如何?”
沈昭闻言,不禁一怔。
她没想到竟是这个缘由。
“自是极好的。”她微微颔首,复又说道,“议亲之事还要多谢您老人家。”
崔老太君但笑不语。
一行人渐行渐远。
沈昭则是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她竟没想到关老先生的人脉竟如此之广,不过是暴露了身份而已,竟然就有人主动上门相助,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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