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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先解决感情危机

永明纪事 水罙 5095 2021-04-02 19:24

  翌日一早,慕容祗留于皇宫的消息率先传了出来。

  惊得各方势力均不敢异动。

  皇宫仍是由十四皇子慕容禛把守,住在崇仁皇帝未登基时所居之宫殿,显见已将自己当作既定皇储。又怎会容忍慕容祗在此时显于人前?

  如果对方真出现在他面前,即使忧心落个弑兄的名声,无法下狠手,也至少会将其囚于暗室。

  眼下情形绝非慕容禛所乐见。

  不消片刻,外头又传来消息,三千营总督平西侯竖起旗帜,明言将奉帝命,讨伐城外意图谋反的各路军队。如今崇仁皇帝已然薨逝,皇宫大内早已被程党掌控,何为帝命——自是自诩手握先帝遗诏的程濂和慕容禛。

  在众人皆未反应之际,慕容禛和慕容祗两兄弟竟联起手来,一致对外。尽管此事并非慕容禛本意,而慕容祗也绝不会久屈于人下。但出手对付五军营,神机营,黑骑这几支分散的军队,却是十分乐意的。

  此事直接影响了城外驻扎的数支军队的态度,比如杜巩——在沈昭再次询问可否前去拜访云礼时,杜巩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将军此言何意?”

  杜巩对她略显执着的态度深感古怪,不禁抬头瞥了她一眼,“平西侯已然归顺,有谁胆敢阻阁老成事?区区三千铁骑成何气候,何必在意。”

  沈昭料想他的态度会发生改变,却不想竟会这般决然,几乎没有商议的余地。可不同云礼见上一面,不仅功亏一篑,只怕她届时性命难保。

  杜巩从不是心性坚定之人,否则之前不会因她三两句话,而犹疑不决,事后面对程濂时亦是推诿居多。

  她思索了片刻,继而沉声道:“将军以为十七皇子肯久屈于人下?”

  慕容祗的心思人尽皆知。不说慕容禛会小心应对,便是程濂也不会任凭自己在阴沟里翻船。

  杜巩对此不以为意。

  “不管他是否怀有异心,终究困于皇宫大内,至少逃不出程阁老的掌控,不足为虑。毕竟我不是站在哪位皇子身后,他们谁赢都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或如将军所言,十七皇子暂且不说,可兵力雄厚的平西侯该如何处置?”沈昭目光灼灼,“要卑职说,这平西侯着实聪明。只说奉命讨伐叛军,却未明言何为帝命,何为叛军。将军以为眼下谁是帝命,谁是叛军?”

  杜巩闻言,不禁将手中的信件放下,挑眉看向沈昭。

  镇守皇宫的程党可说城外军队是叛军,但城外的军队甚至太山上的朝臣同样可说程党等人为乱臣贼子。

  单看流言民心所向。

  平西侯的立场并不明确,甚至随时会出动乱。

  沈昭又接着说道:“既然程阁老不可自立为王,那对两位手握重兵的皇子就不得不考量一番,更不可罔顾他们之意擅作主张。否则,程阁老难以稳坐钓鱼台。”

  杜巩脸上的随意敛了几分。

  他与程濂在同一阵营,自要鼎力相助。可局势未必允许,且若他们失败,则他在朝中形势危矣,若无保全之策,便是任人宰割。

  而两位皇子既然都起了心思,自不会轻易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当是各有思量。

  他不由得再看沈昭一眼,只见对方眉眼沉静,并无异样。又想起大长公主周身密布的权势之网,便低下头去,状似随意地道。

  “也罢,你去见一面,探探他们口风。”

  沈昭这才小心翼翼地拜退。

  她并不愿再在此事上做过多劝慰。杜巩多年来一直身在边疆,即使同京中大臣偶有联络,可对彼此之性情却未必透彻,便无法真正揣测他们的动向。

  这才会信沈昭的一面之词。

  谋者谋事靠的是一张嘴,但对同样的局势反复无常,却易惹人起疑心。三言两语扭转乾坤,也需量势而行。再者,她本该是外人。

  “将军又信了他一介书生之言?”

  坐在杜巩下首的中年谋士面露不豫之色,看着仍在晃动的棉帘,眼底露出几分讽意。

  “何为书生之言?意气用事,纸上谈兵?”杜巩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谁不曾读书?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平西侯行事确实让人捉摸不透,我们也不怕多两条活路。”

  幕僚见他心中有数,倒不多言,只不咸不淡地笑。“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子,将军倒是信了十分。”

  “十分不敢。只是于我无戕害之意。”

  沈昭在帐外停留了片刻。

  他本来还想向杜巩请求带薛柏一同行,最终却对此只字不提。准备太充分,反倒让人以为是蓄意谋之。

  最终杜巩在自己身侧寻了个亲信,协助她前往黑旗军营地。看到来人时,沈昭不禁庆幸,自己不曾开口提及半分。杜巩这般行事,显然是对她不放心。

  而云礼虽给杜巩送了消息,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眼下慕容祗已入宫,平西侯又大举旗帜,显见是几人已联手,只怕杜巩知晓后过于欣喜,不将他这三千铁骑放在眼里。

  不过慕容祗这一举措,确实出人意料。他本不愿惹争端,因此以不变应万变,先看各方动向,再作打算。可这下两方联手,意图已十分明显,也许单纯的兵力震慑已无作用。

  可兵刃相向,又实非他所愿。

  刚过辰时,下属便进帐禀报。

  “禀世子爷,榆林杜将军遣使者拜见。”

  云礼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笔。

  不曾想这杜巩行事同样出人意料。

  一旁的幕僚亦是目露惊诧。

  “杜子固行事竟会这般谨慎?倒与传闻不甚相同。”

  云礼则是略加思索,将人唤进来。

  “来使宁明拜见世子爷。”

  沈昭率先见礼。

  落后半步的随从军卒以抱拳行礼。

  云礼原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见到来者后,目光则是一凝。

  他看了一眼不卑不亢地两位使者,又看了一眼满脸好奇不停打量的幕僚,脸色沉了一瞬,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如传闻一般和气近人。只是脸色略微苍白,倒不似杜巩所言‘身子骨已然好全’的人。

  他不紧不慢说道:“原以为杜将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遣使者拜见,倒叫我惶恐。”

  “世子爷何出此言?”

  沈昭面色如常。

  “大长公主的三千铁骑威名震震,何人不惧?将军自是仰其威名,纵使军务缠身,不得亲见,也该令我等前来拜见,一睹铁骑之风采。”

  “杜将军竟是这般作想?”

  云礼略微挑眉,神色淡淡。

  “难怪九边重镇数位总兵,唯杜将军有先见之明,知晓朝中局势危矣,率兵入京。”

  这话讽意十足。

  只差没直言杜巩与程濂早已暗通款曲,狼狈为奸。

  杜巩的亲信听了气血上涌,面色通红,显得十分难堪。倒是沈昭闻此,面不改色。

  “将军既为大周臣子,危难之际,怎会置身事外,自当率先垂范。”

  “好个率先垂范。”

  云礼笑了声,神色浅淡。

  “杜将军未卜先知,在众人寂寂无声,京中风平浪静之际,敢无视君命,率数千军士入京,其胆识其魄力的确无人可及,当真是我辈以身作则的典范。

  只怕事后嘉奖无数,官升数阶亦不在话下。杜将军确有盘算,却不知是自己所想,还是另有高人指点?如今程阁老守于皇宫欲求自立,贵将军可是要与其内外响应,互为倚仗?”

  这便是直言两方联手,确有图谋。

  沈昭对此并无讶异。身后的随从却有两分意外——都说永嘉侯世子为人最是温和雅致,却不想他今日言语如此犀利。可见对朝中局势颇为怨怼,尤其是杜巩擅自入京的举措。

  “还请世子爷慎言。”

  沈昭眉眼沉静,语气不急不缓。

  “将军举旗入京,是为平定动乱,救君于危难之际,至于功过但留事后任人评说。”

  云礼倒不为她的强硬语气所动,只意味深长地轻笑。“贵将军之品性我略有耳闻,骁勇善战,威风凛凛。而今见阁下之风采,略窥一二。便请细说将军之意。”

  沈昭闻言,面上露出些许笑容来。

  “将军以为局势混沌,愿受君命擒拿叛军。”

  这是事先想好的。

  如今崇仁皇帝薨逝,这领受君命一词反倒人人可说了。

  云礼心中嗤笑,也不多言,只看了一眼她身后若有所思地随从,缓缓说道:“贵将军既忧心家国,我倒有几句话想交代。”

  “但请世子爷直言。”

  沈昭便又行了一礼。

  云礼却是眉梢一挑,“等闲之人就不必多留。”

  沈昭听闻怔了一下,似是不知他是何意。又见云礼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随从身上,几人顿时反应过来——沈昭迟疑了一下,继而朝云礼露出几分苦笑来,“世子爷,您这是……”

  云礼气定神闲,旁边的军士则心领神会,不待传唤便行至两人身侧,其意不言而喻。

  沈昭无奈,只得转身看向随从,“不如你先跟着下去歇息,事后我自会想将军言明原委。”

  随从打量了她两眼,确实满脸无奈,又见云礼兀自端坐于案后,气度矜贵雍容,神色不怒而威,权衡之下只得退下。

  待闲杂人等走尽了,云礼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才渐渐退去,转而起身,丝毫瞧不出病弱之象。

  “你的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沈昭却是松了一口气。

  “我的胆子才不大。方才这一路都提心吊胆的。”

  云礼见她满脸笑容,丝毫瞧不出惊慌的模样,更别说低头认错的觉悟,脸色不由得沉了半分,不咸不淡地道:“我看你这样,倒是挺怡然自得的。”

  沈昭当即皱了眉,“你真以为我从榆林回到京师一路上是游山玩水呢。”

  云礼见此,稍微冷沉的脸色又消了大半,颇有几分气极而笑。他没开口教训呢,小丫头倒是先抱怨起来,这一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的,还不是自己乐意受罪。

  “我知道你受苦了。”

  云礼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瞧你这黑不溜秋的模样,我都快认不出来啦。”

  “哪有这么夸张。”

  沈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抬头,见云礼面带笑意,眼眸如一汪潭水,却不像往日那般沉静,而是多了些许涟漪。

  她心一软,嗫嚅道:“是我太大意了啊。谁承想会——”

  话未说完,就被云礼猝不及防地拥抱打断了。沈昭顿时僵着身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动作。她并非忸怩之人,这般不知所措亦无别的缘由,实在是云礼此次的态度过于强硬,这样的拥抱仿佛是要将她揉进身体。

  他们相识数年,这是唯一一次。

  以往的云礼总是带几分克制,隐忍,或者宽厚和软,从未露出强硬来。因此相处时沈昭总占着主导权,可此次她却有一种处于“弱势”的感觉——许是此次举措太过冒失因此不免心虚。

  “阿昭,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我……”

  沈昭有错在先,自是理亏,便是想道歉也少了几分底气。

  云礼抬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地上,声音比往日更低沉暗哑。

  “你曾问我为何竭力而行?我答唯求太平。对此我不曾悔之。我知你心意坚决,定不会半途废之,我亦不求你舍身而退,唯求……唯求有朝一日,你若遇险,我可横刀于前。”

  以往若问沈昭上辈子有何遗憾,她可一一陈述。可今日似乎又多了一条——她很遗憾自己未曾有过一段不同于亲友之外的感情,以致她无法应对此刻场景。甚至对云礼提出这般简单的要求而深感惶恐。

  她自认不曾做错半分。

  可对方微小谨慎的语气,患得患失的态度却让她深觉罪不可赦。

  “我答应你。”

  沈昭在他怀里蹭了蹭。

  云礼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可忐忑不安的心却未落下。他放开沈昭,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见她一双清亮的眼眸里除去茫然外并无别的情绪,不禁垂了垂眼,片刻后才叹息般地道:“你并不懂。罢了,应下便好。”

  沈昭小心翼翼地抬头,撞进云礼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里。忽然发觉在这般混沌的局势里,自己首先要解决的竟然是感情危机。

  所以眼下是解决了吗?

  她怔怔地想,然后问道:“你怎会带着黑旗军驻扎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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