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侯府沈昭当然没去成。
家中无长辈,侯府的女眷又只有温仪县主在。她要上门总得有个由头。宁夏的恩情定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而上次的程府花宴又因她赌气而置之不理,隔了这许久,倒显得牵强。
再说,这外头把她和云礼的事传沸沸扬扬,要不是崇仁皇帝来了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把这事轻轻揭过。这外头指不定要如何说沈氏养女不教。
沈昭不看重这些名声,可沈家的姑娘还要出阁。
幸好崇仁皇帝说了这么一句,沈家姑娘的清誉保住了,沈老太太便也没有找她事。不然,就算几位皇子看中了沈昭,那也是毁了沈家姑娘的清誉,于颜面无光。
没两日便是端阳。
这亦是大周朝为数不多的君臣同乐之事。
按照大周习俗,端阳这日,君王会于奉天门设宴,赐朝臣糕、粽,与群臣同乐。随后,四品以上文臣随驾去东苑。五品以上武官则去校场准备。端阳时节,宫中除去宴饮,还有击球射柳,走骠骑划龙船等。
例如划龙船之类的都是禁军军士准备,独射柳这一项除去武官之外,勋贵子弟皇室宗亲亦可参与,便是皇子亦不例外。概因太祖和世祖皆喜骑射,便将此习俗保留下来。
想这样的宴饮,不是谁家女眷都有资格参与的。也只有四品以上文臣家眷和五品以上武将家眷才能参加。
按理说,这样的事本与沈家无关。可偏偏沈行谨在程濂面前得脸,连带着崇仁皇帝也对他高看几分,便特意下旨,让他携妻女参加端阳宴。
虽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旨意,可沈家对此却早有准备,因而并不显得慌乱。只是众人知晓此事后终有几分心意难平。
这阖府上下能去的可就只有四房。直到这种时刻,他们才真正感受到沈行谨在朝中的地位。若不是真的得人看重,怎会有这样的旨意下来?
因而接连几日,在沈家为沈昀尽心准备之时,姑娘间都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那日一早去向老太太请安之时,三姑娘沈昀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面露不豫之色。恰好六姑娘沈晏去同老太太请安,两人便在在小道上撞见。
沈昀到底是姐姐,沈晏便朝对方行礼,刚想避让,却见沈昀面色冷淡,都不曾正眼瞧她。她面色一僵,当即也站在原地不动。
哪知沈昀身侧的丫鬟却是个狗仗人势的,硬是将她面前的丫鬟给挤开了。想她平日在大房亦是恩宠不断,何曾受人这般欺负过?
沈晏当即便沉了脸,不冷不淡地道:“不就是去参加一次宫宴,还真以为自己是高门贵女,熟不知这麻雀飞上枝头,也有站不稳的时候?”
她见沈昀面无表情,又道:“三姐姐可要当心,身边的丫鬟都是随了主子。这主子还没说话,做丫鬟的自己就先站出来,可见是教养不足。惯出这样的性子,往后丢的可是姐姐的脸。”
先前说了丫鬟随主子,眼下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直说沈昀教养不足。
沈昀倒也不恼,只微微一笑,道:“若是六妹妹嫌我这做姐姐的挡了道。那往后不如躲开罢。”
这语气可一点儿也不避让。
不过是参加一次宫宴罢了,倒像是真成了宫中贵人,这府中姐妹都该低人一等了。
沈晏当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眼便去同大太太告状。自己捧在手心的姑娘受了这样的欺负,大太太哪忍得住?当下便领着沈晏去见老太太。
正巧四太太在屋里同老太太商议宫宴之事。
大太太不是万事忍让的人,再者这事本也不能全怪沈晏,沈昀趾高气昂的模样连她都有点瞧不过去。
当下便冷笑起来。
“我听说晏姐儿今日同昀姐儿在院子里撞见,这晏姐儿还未曾说话呢。昀姐儿身边的丫鬟就将人给挤开了?我主持中馈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性子如此张狂的下人。
怕是晏姐儿院子里风气不正。这没两日就要进宫参加端午宴,在府中猖狂便也罢了,这宫中可都是贵人,得罪了怕是四叔也担不起责。说来晏姐儿这般目中无人,往后我这个做伯母的是不是也该避开?”
一番话说得四太太脸上青白不定。
“大嫂说这话是何意?这天底下哪有伯母给侄女避让的道理?你这是指责昀姐儿不懂事,还是不把自己这当家主母的威严放在心上?昀姐儿到底是小姑娘,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让你多担待呢。”
这便是直说大太太气量小,容不下小辈。
大太太当即沉了脸,冷笑道:“我竟不知四弟妹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本事?可见昀姐儿那份张扬的模样也不是没有缘由。只是,万事还是小心得好。”
听她这么一说,老太太的面上也挂不住,沈昀变成这般模样,说到底还是他们给惯出来。大太太这般不留情面指责,还真有几分指桑骂槐的嫌疑。
她忍不住沉了沉脸,道:
“好了,昀姐儿就是为人清冷了些,哪有你们说得那般严重。这端阳宴的事谁也没料到,乍一听到,心里难免会起别的心思。小姑娘间有了口角便也罢了,你们这做大人的何必跟着掺和?”
明面上是指责两人,其实心早就偏到四房那边了。
这亦是人之常情。
大太太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我也只是过来提醒一句,怕昀姐儿不知事,进宫后冲撞了贵人罢了。”
说罢,便领着沈晏离开。
沈昭知晓此事时,正在花圃里剪花枝。
倒谈不上喜欢侍弄花草,只是闲下心来时会在花仆的指点下箭一两枝花。不过沈昭虽不喜侍弄,却喜看花,因而院子里种了不少花。屋里头也会摆上两盆,倒添了几分意趣。
她听完析玉的回话,当即便露出几分讶异来,“我见过三姐姐几次,倒不觉得她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又问,“她近来可有别的动作?”
这是因为前两日,沈昭得知沈昀在打探她的行踪,还去孟府探查了一番。惹得她颇为意外,还以为是沈昀想整别的事。当即便让人查了沈昀的动静。
析玉便回道:“您的事倒不曾打探,孟府那边也歇了心思。不过婢子无意中听说,三姑娘身边的人还在打探十七殿下的喜好呢。”
打探慕容祗的喜好?
沈昭闻言一愣,不禁大感意外,“程党不是跟慕容禛走得近吗?她打探慕容祗的喜好做甚?我还听说此次去端午宴,老太太可是存了这份心思的。”
析玉也是大为不解,“婢子正觉得疑惑呢,料想三姑娘久居深闺,也不该知晓十七殿下的性情风采,怎会对他起了心思,这两家斗得如火如荼,她这么插一脚,未免太古怪了些。”
沈昭亦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沈昀有些奇怪,却又谈不上哪里奇怪。是因为她有看透世人的眼神,还是因为她那与众不同,高傲矜贵的气质?
“你往后多留意她的动静罢。至于对慕容祗的心思,过了这次端阳宴,便能见分晓了。”
析玉应了下来。
沈昭便又转身去剪花枝,想着这几日大伙儿忙着端阳,这京师应当会有安分些。
可她这偷闲还真是只偷了片刻。
因为随后崇仁皇帝便下旨,特意让她跟着参加端阳宴,怕她来不及准备衣裳,还一并赏赐了绣着五毒艾草的吉服,以及一套头面,首饰。
沈昭接旨后,当真是受宠若惊。
可这端阳宴却是无法避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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