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焕的心随即放下来,便又询问起沈昭找他过来的缘由。
沈昭就笑着问道:“你在京师做掌柜这许多年,三教九流之人应当都是认识的罢。”
“认识倒是认识……”于焕乍然听她提及这种事,倒是颇觉得不好意思,面上不禁赧然,“不知姑娘是遇到麻烦了还是?”
沈昭神色如常。
“不是我遇见麻烦了,是有人遇到麻烦求到我面前了。我听说城西那边有家赌坊来头很大,即便是出身高些的人也轻易不敢惹?你可有法子将压在里头的人赎出来?”
于焕一听便明白过来。
“姑娘说的可是霄罗赌坊?他背后的东家是太原苏家,因此等闲之辈不敢招惹。不过我确实识得几个圈内人,若是赎人应当不难。却不知对方具体情况如何?”
沈昭从没去过赌坊,倒不知里头的情形,眼下听于焕说有人脉,就放下心来,随即道:“听说输了钱,最后是把命给赌进去的。”
于焕闻言,神色一变。
沈昭不禁讶异,“怎么?可是此事有难度?”
“确实有点。”于焕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姑娘有所不知。这赌坊自有赌坊的规矩,赌什么就赔什么。若是金银财宝还好些,花些钱便是了。可这赌命……”
于焕没有再说下去,脸上露出苦笑来,也不知姑娘的那个朋友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惹上这样的事。
沈昭不禁诧异。
“说是赌命,莫非还真让人赔命不成?苏家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历来便是赌场的规矩,一旦签了生死契,谁也管不着。即便是当今圣上来了亦是如此。正因如此,那些赌徒除非到了绝境,否则轻易不会赌命。”
说到此处,于焕微微叹了口气,脸色微沉。“往常那些赌命的人可都是被赌坊收了命的。”
“就没有例外?”
沈昭还真不信这个邪。
“例外倒是有。”于焕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有些僵硬,“不过都是用身上的血肉给换了的,比如砍掉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
沈昭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这可不行。
若季桐真是断手断脚的出来,这崔逊找她帮忙也就没有意义了。难怪对方会找到她身上来,看来这季桐惹的祸还真是不小。
她微微皱眉,继而问道:“就无别的法子吗?不管赌坊那边提什么要求,我都可尽量满足的。只要人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
于焕心知沈昭必是不愿看到人受伤的,当下便沉声道:“小的尽量试试,兴许还能通融一下。”
沈昭微微颔首,遂又吩咐道:“你行事之时可千万要隐蔽些,定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就该给自己惹来麻烦了。”
于焕见她神色凝重,倒是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终是忍不住问道:“小的能否斗胆问一句,不知姑娘要救的朋友是何人,竟这般得您看重?”
“不说我有多看重他。”沈昭神色淡淡,摇了摇头,“是他身份有点特殊,麻烦不小。”
她顿了一下,继而又道:“既然你应下了此事,那待会儿我就写封信给你。等你找到法子后就送去竹里溪的掌柜那儿,对方自会收到信,届时你们大可商议一番。”
事已至此,于焕自然不会说此事自己办不了,当下便等着沈昭写完信带走。
……
季桐失踪的消息到底传到了季槐耳里,前些时日,衙门里事又多了起来,他官位不高,后头虽有程党撑着,可该他做的事,一样不会少,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还在衙门里歇息了几日。
可一回府就听到下人来禀,说是季桐已有好几日不曾归府,国子监亦无人影,即便是他往常最喜欢去厮混的茶楼酒肆也寻不到人。
下人刚开始还瞒着不敢禀报,可最后实在是见寻不到人,才匆匆报来,季槐气得当即就砸了茶杯。
他就季桐这么个弟弟,自季方平去世后,家中能够支撑门第的就剩他们两兄弟。奈何季桐的性子被养得太娇弱了,经不起一丝风雨。
自家道中落后,便整日胡混,可他见身旁好歹有崔逊看着,出不了大事,便也没有再管,可眼下竟是连人也见不到了,简直可笑!
他连忙让人去寻崔逊,下人们却说早就寻过了,根本没见到人影。
这可不了得!
季槐动用了程濂手底下的人,最后才发觉他是在苏家赌坊赌钱让人压着了。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可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先把人赎出来再说。
眼下在京师管着赌坊的苏家子弟正是苏家二爷苏承颢,同程家有过来往,当时初开马市之事,苏家想跟关外做生意,便是他过来商议的。
季槐递上了程家的名帖。
府里倒是很快就派人领他进去,只是因苏承颢近来忙于生意上的事,没有时间,便让他府上的大公子出面。
季槐虽没怎么去过赌坊,却清楚里头整治人的手段不少,眼下季桐数日不见人影还不知在里头受了多少苦,哪敢耽搁,自然是见谁都行。
苏承颢的长子在苏家行三,年近而立,看到季槐一脸急色,态度倒是极好。又是请座又是上茶的。
“今日有幸,竟能让季公子光临寒舍。”
季槐面上扯出了笑容,神色间却有些扭捏,季桐做的荒唐事他实在没有颜面说出口。
苏三倒是看出了他心中不适,脸上笑容愈加和煦,“季公子今日可是有事?若在下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便是。”
季槐心一横,实话实说。
“今日拜访确实是有事相求。”
他顿了一下,斟酌着话语。
“是舍弟……他在贵府名下的赌坊里惹了祸事,还望三公子通融一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将人给放出来。”
苏三闻言倒是一怔。
随即去问身边的随从,“可是确有其事?你们当真不长眼的将季二公子可扣押了?”
那随从倒是面色如常。
“季二公子在坊里赌命,按规矩该收命的,只是小的见其身份不凡,才宽恕了几日,又特意给季府送了消息,昨日已有人将二公子给赎回去了。”
季槐听到这里,神色已是大变。
苏三倒没有察觉异样,只微微一笑,“大公子可听明白了?我们行事不当,让二公子受了苦,的确是我们的错。不过手下人也说得明白,二公子可是昨日便已回了府的。大公子若没见到人,可不能管我们算账。”
季槐此刻已镇定下来。
“是我的失误,还望三公子宽宥才是。”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只是舍弟确实没有回府,我还真以为出了事……不知三公子可方便透露前来赎人的是何身份?也好叫我亲自感谢一番。”
苏三自是知晓里头有不少龌蹉,眼下见季槐提出此事,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下,“本来不透露对方的身份是我们赌坊的规矩,不过既然是季公子要求的,我们破坏一次规矩也未尝不可。只是……”
他的话语渐渐止住了。
季槐自是知道对方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他,也早就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只是眼下季桐都已回府,对方若还狮子大开口……他神色虽未变,心里头却已骂了起来。
难怪人人都说商人狡诈,果然如此。这苏三也是时刻不忘做生意。
“三公子只管开口,以后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定不推辞。”
苏三闻言,脸上笑容更甚。
“有大公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他随即扭过头去吩咐随从。
“将那人的身份整合出来,待会儿就交给季公子。”
随从应了下来。
苏三便同季槐闲聊起来。
“大公子只管放心,既然二公子已被人赎回去,定然不会出差错,至于那人的身份,稍后便会有人送到贵府。”
季槐却没有心思同他多言,匆匆道了谢,便起身告辞。
苏三也不在意,随即起身送人出门,随意一个消息便换来一个人情,这生意做得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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