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同孙析月抱怨之事还是泄露出去了,因此沈昭近些时日又多了几方帕子,愁得她连练字都提不起兴致来,好在文翰堂那边又传了消息过来。
析玉恭恭敬敬地回了话。
“姑娘所料不错,程二太太同太太在年轻时候的确有几分交际。您可记得余家还有一位表姨太太?”
“表姨母?”沈昭一愣,凝眉细想了许久。
忽然记起余家似乎确实有一位表姑娘,不过因为早年逝世,少有提及,她未曾见过,因此记得并不清楚。
她不禁问道:“莫非她还与程二太太有何恩怨?”
析玉便将当年之事细细说来。
“您也知道的,余老夫人娘家子嗣并不兴盛,老夫人的姐姐又只留下这么表姑娘一点血脉,因而早年便将人接到余府养着,吃穿用度同太太并不差异。
可到底是寄人篱下,表姑娘又是个喜好掐尖的性子,总有些风言风语,因而日子总不如人意。不过性情温婉,倒惹人疼惜。
后来到婚娶之时,叫程老夫人瞧上了,便想着为自家的老二求娶。那会儿程余两家的关系还是尚可,联姻倒不算坏事,因而便在私下里商议过一番,余老夫人也询问过表姨太太之意。
本该是好端端一桩喜事,可偏偏程二老爷有个青梅竹马的世家妹妹,便是如今的程二太太。两人来往不少,程二太太又心念着程二老爷,知晓此事后便在一次花宴上羞辱了姑太太一番。”
之后的事,析玉不再细说,沈昭便知晓结果。
以她那位表姨母的性子,经历了这样的事,必然觉得羞愧难当,甚至于有辱门风。本就是寄养在余家的表姑娘,流言蜚语不少,那样的境地也不是谁都能勇敢面对。
她后来定然是选择了自缢。
难怪余家上下少有提及,便是偶尔谈到也是讳莫如深,惋惜不已。
析玉便接着说道:
“年轻时候的太太也不是个服软的性子,知晓缘由,曾好几次落了程二太太的面子,碍于家世,程二太太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吞,可她向来心胸狭隘,因而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此事。”
沈昭闻言,顿时失笑。
“原来这还是母亲留给我的烂摊子。”
析玉却笑不出来。
那日之事何其凶险,哪是这两句话可轻易揭过的?
“久居京师的人大抵都知晓此事,因而那日之事一出后,众人轻易便联想到程二太太身上了。老太太也是看中这一点,当初才跟程二太太提出了此事。”
沈昭点点头,复又问道:“那迷香一事应当不是程二太太所为罢?”
析玉诧异于她竟然能看得清事实,当下便道:“那迷香的确非程二太太所为。您不是让人查一查程三姑娘同孟大姑娘之事?文翰堂传了消息,其实是程三姑娘主动找上门的。”
沈昭的眉头不禁一蹙。
她似乎能想明白所为何事。
果然,析玉接着便道:
“那日韩大奶奶所言非虚,程三姑娘的确心悦于孟大公子。因而知晓孟姑娘入京后,便接着花宴之事同孟姑娘来往,实为打探孟公子之事。可依孟姑娘的性子自是不会同她提,只说孟公子有心悦之人。”
沈昭听闻,脸色顿时一沉。
接着便听到析玉说道:“孟姑娘说孟公子心悦之人是姑娘您……”
她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此事,孟妧如何知晓?”
析玉便道:“是前些时日,因花宴之事,孟大老爷欲令孟公子相看名门闺秀,他却直接同孟老爷提及非您不娶,如今孟家阖府上下皆是知晓的。”
沈昭顿时哑口无言。
她难道还能打骂孟湛一顿?毕竟是一颗赤子之心。
她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也难怪孟妧和程瑜会起这样的心思。情之一事可真是害人不浅。”
她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不过此事却不能就此作罢。稍后,你便让人放话到程瑜身侧,就说孟家两兄妹关系匪浅,孟妧甚至为其奔赴京师。程瑜心里必定会起别的心思。”
析玉应下,又提及他事来。
“还有您让人打探贺家之事,也有消息传来。贺家祖籍保定祁州,因而贺家的生意多在祁州一带。行商之事与官府总有交道,程家二老爷又是保定知府,因此两家才多有来往。”
“祁州?”沈昭微微一怔,“月姐姐外家小舅便是祁州知州罢?我记得祁州多产药材,此事贺家应当有插手才对。”
析玉便点了点头。
“听闻贺家的药材商行在祁州一带首屈一指。不过贺五老爷生意做得大,因此除了药材之外,别的行业也有插手。其祁州那一带还盛产铁矿。
自大长公主颁布朝令,令部分商户联合朝廷采矿之后,许多商贾便看中了这一暴利之事。而贺五老爷因程贺两家的缘故,轻易便从官府去了矿引。
这铁矿本就是暴利之事,里头少不了弯弯道道,贺家因此赚了不少钱,这亦是他们这几年愈来愈昌盛的原因。有一层关系在,贺五老爷同程二老爷少不了打交道。”
“如此说来,贺家能有底气同程家对抗倒不是完全没有缘由。”沈昭若有所思地道。
“不过这铁矿之事虽是和朝廷合办,里头应当还是少不了龌蹉。矿产向来归工部管,而工部左侍郎王彻是程党中人。眼下贺道元又是工部尚书,那这一带的铁矿怕是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她随即便道:“贺家矿产之事,着人好好探查一番。”
析玉随即应了下来。
正欲退下,临走之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姑娘,还有一事,不知您可有听说?”
沈昭不由得失笑,“我这整日都待在府上,从何处听出外头之事?快说罢。”
析玉的神色便有些古怪起来,“婢子回府之时,听说贾家的大公子眼下已重病在床,没几日活了。”
“这是为何?”
沈昭闻言,不由得一怔。
“听说花宴过后没两日,贾大公子出府同人荒唐,晚上回府时在半途遇到了罗浮教中人,被人抢去了钱财不说,还被斩断了双手。因为救治的人去得晚了,未能及时解救,眼下正用人参吊着一口气呢。”
沈昭大感诧异,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罗浮教行事怎会如此大胆?在京师重地,连侍郎之子都敢动手。”
析玉也觉得古怪,“听说贾侍郎知晓后,生了好大的火,随即便向陛下上奏,陛下怜惜贾大公子,便令五城兵马司戒严,眼下这段时间,京师可是人心惶惶呢。”
沈昭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还记得在应天府之时,罗浮教曾因崔家之事对季桐下手,如今又将手脚伸到京师了?却不知此事所为何事。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拷问崔逊一番,也不知这罗浮教后头究竟有何人。
“还有一事。”析玉见沈昭沉默不语,又低声说道,“眼下外头都在传……传您是红颜祸水。说贾公子被人伤纯粹哪家公子给罗浮教开了重金。”
沈昭一听,顿时面沉如水。
“荒唐!”
她看向析玉,眼眸愈发阴沉。
“此事可是孟妧传出来的?”
析玉被她看得心里头一紧,迟疑了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道:“并不清楚,只知眼下外头都在传……”
“我看她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沈昭冷笑一声。
“你让人放出话去,就说孟妧在岭南亦是名门闺秀,本来许了亲事,是她心悦他人,拒了亲事,又被关佛堂思过。可那人后来去了京师,她心中思念,便偷偷跑到京师来了。”
沈昭这话算不上无凭无据。
孟妧来京师本就是未经过孟家,也的确被关过佛堂。先前,她在程府花宴之上名声大振,眼下这样的消息,各家姑娘太太们定然是极感兴趣的。
对方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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