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义与王家大老爷的那场谈话,被人有意无意地传了出去。
至少沈府上下对此事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这当然是沈明义的意思。虽说要澄清沈王氏的名声,可眼下霍尚穆毕竟没有出面,消息并不算确切。
当然不可直接解释,亦不可往事重提,就只能拿这样这样似是而非的消息来缓解。好在消息传出去没两天,霍尚穆就登门拜访了。
沈明义在书房见了他。
也没有说别的东西,不过是提了几句沈王氏罢了。不过两人之间并未有任何热络的感觉。
于霍尚穆而言,此人虽是他的妹婿,可他对沈王氏做的那些事,根本称不上一个好丈夫。于沈明义而言,对方是坑害了他的仕途,有意对付沈家的敌人,自是防备多于温情。
因此两人虽面带笑意,但眼神里却都含着冷意。
沈明义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他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帝后的衣冠出现纰漏之后的那个黄昏,他正是在户部夹道隐约听到了此事。而当时,霍尚穆正在吏部当值。户部夹道两侧就是吏部和户部。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年的他有个习性,喜欢在祭祀的前一段时间亲手将帝后的衣冠取出来整理一番,检查有无差错。
这个习性他只同沈王氏提过。
可偏偏就那一次出了差错。
沈明义压下心底的怒火与失望,强撑着跟霍尚穆虚与委蛇。这是一场不算愉快的谈话,因而结束得异常早。
临走前,霍尚穆对沈明义提起沈行谨,言明自己往后定会在仕途方面助他一臂之力。可此时,沈明义却不信此言,既然当年可对沈家下手,逼得止步不前,又怎会全心全意助沈行谨?
就是对方是自己的亲外甥。
权势当前,有什么可越过去?
他满脸笑容的送人到影壁处,转眼就派人去探查霍尚穆的身份。
沈昭亦得到了对方上门的消息,当然也不会忘记探查对方的身份。对于霍尚穆之事,她心中仍存在几分怀疑,只是一切未曾明了之前不好妄下定论。
而此时,朝中亦有别的消息传来。
为了使海外贸易更好的施行,崇仁皇帝重新在福建福州和泉州,浙江宁波,广东广州等地设置了市舶司,专门管制海运一事。
包括货物运输,外邦商贩登岸所交税收等,十分完善。而市舶司除去有专门的人管辖外,因为隶属布政使司,所以各省布政使亦可全权负责。
这可是天大的肥缺。
比之都盐转运使差不了多少。
只怕朝中地方官中没有在这几省做布政使的官员,都要红了眼。
沈昭也眼红。
她费尽心思在福建动了那么多手脚,最后只让齐修竹得个巡抚的位子,还受窦党的钳制便也罢了,怎么程党中的任时茂还能凭空得这么个肥缺?
实在不公平!
她觉得这些生意自己定要插上一手,不能让任时茂将这个位子坐实了。否则的话,这福建又只会成为程党的钱袋子,且往后还难以处置。
沈昭给福建去了信。
打算先了解一下的海外贩卖的具体流程,兴许还能找出些许漏洞来。反正眼下市舶司在好几处地方都有,也不只差福州这一处赚的钱。把任时茂手里的肥缺抢走,可要划得来些。
沈家那边一接到沈昭的信,便知她如何打算。难得是颇为认同,毕竟这赚钱的事还是抓在自己手里较为稳妥。
过了两日,原先探查了许久的梅姨娘竟得出了消息。
这让沈昭十分意外。
听说是她近些时日频繁地与外头联络,又是送消息,又是见面的。这才让她的人钻了空子。
但得出的结果却大出所料。
与梅姨娘时常来往的不是别人,正是罗浮教。她想起了之前要于焕探查罗浮教一事,虽未完全查出来,但是却隐约知晓了部分东西。
比如罗浮教虽是一个江湖帮派,但全教都听闻于一个叫临川先生的人。而那临川先生并非罗浮教中人,只是罗浮教幕后主人身侧的一介幕僚,代其行事罢了。
罗浮教教众遍及各地,但有两个地方是其主要行事地点——辽东和广东。
在前些年,辽东一直是云道溪的地盘,而这些年,广东则是广平伯吴炳文的地盘。当然,最关键的是吴炳文最早是跟着云道溪起家的。
不怪沈昭多想,而是有时候事实真的会引着她往那方面想。再者,他也确实发现了不少彼此间的联系。
就像之前,云道溪回京后不久,辽东突然多战乱,英国公朱载被崇仁皇帝下了好几道折子训斥。那段时候,罗浮教在其中动作不少。而前些时日,广东遭倭贼进犯,数县沦陷,其中亦有罗浮教的身影。
眼下,梅姨娘同罗浮教的人联系,兴许就是云道溪在沈家安插的眼线。
可问题是沈家何时变得这般受欢迎了?还是当年那些看似隐秘的传闻其实人人皆知,还恰好让他们寻到了关键所在。
这会不会有些儿戏?
沈昭皱着眉,思索了片刻。
忽然想起一事来,当初梅姨娘为沈晖找夫家时,可都是或多或少与武将挂钩的。要真这般说,云道溪亦是所图甚大啊。
看来她该跟沈明义谈谈这件事了。
眼下的沈家可是四面受敌啊。
不仅如此,且还是个窟窿,到处都是探子,谁都盯着。沈王氏那边虽未确定,可却八九不离十,而梅姨娘这儿则是板上钉钉。
好在这所谓的大兴沈氏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沈明义也不清楚状况,否则,眼下国玺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她让人看住梅姨娘。
随后去见了沈明义。虽然她眼下同对方谈及这些,会让其起疑。
可这些年一件件事接着出,她的身份早已不单纯,即便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但有些事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沈昭此刻向沈明义展现出些许不同,对方想必也不会大惊小怪。
沈明义近些时日因沈王氏之事,弄得疲倦不堪。见她时亦没多少精神,不过沈昭的性子他是清楚的,来京这几年,一直安安分分。
当然这安分是指她对待自己这个长辈时,并未惹出多少事,平日里除去晨昏省定,亦甚少见面。
今日突然拜见,怕也是有事相商。
他强撑起精神。
沈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而后缓缓问了一句话,“祖父以为,此次祖母闹出这么多事,究竟是何缘由?”
沈明义的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又听沈昭问道:“或者说,这些年一直有人针对沈家,究竟是何缘由?”
沈明义的眉头终是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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