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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弃妇归来 红叶似火 6761 2021-04-02 19:24

  是夜, 一行五十三人穿过冰冷的护城河, 来到了西门东边那段由夯土所造的城墙下面。

  这段城墙原也是石头所建, 但在一次战火中倒塌了, 因为缺少石料, 就改由了夯土建造。因而比周边的城墙要稍微矮一些, 相较石料所建的城墙, 这一段墙面没有那么光滑平整,更容易攀爬一些。

  今夜这五十人登城是早前就规划好的事,因而一道约定时间就有人在上面接应他们。

  听到三声嘹亮的猫头鹰叫, 曹广立即来了精神,站起来,两手放在出唇侧, 做喇叭状, 跟着回应了两声猫头鹰叫。

  很快,上面丢下来十来条两根指头粗的麻绳, 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即抓住麻绳呼哧呼哧往往爬。

  连续爬上去两批之后, 曹广才招呼陆栖行与章卫一起爬上去。

  不过三人到底没经过长期的训练, 不懂技巧, 比这些娴熟的士兵差远了, 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攀爬上去。

  “老了,都不中用了。”曹广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不管他旁边还躺了两个昏迷不醒的南军士兵,拍了拍手, 自嘲了一句, 旁边的士兵立即上来跟他汇报城里的情况。

  陆栖行与章卫两人站在城墙上,远眺内城。

  城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有零星灯火在闪烁,完全没法想象,这座看似平静的城池底下潜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潮。

  “喂,看什么呢?”不知何时,曹广走到了他们后面,拍了两人的肩一记。

  陆栖行回头看他:“你的事忙完了?”

  曹广拍拍手,幸灾乐祸地说:“完了,城里现在就那样子,听说钱世坤重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甘源跟他彻底杠上了,两人闹得正起劲儿,不过不知为何,两人闹得很克制。我让他们再查查,争取再添一把火,同时也给史灿减轻点压力。走吧,这些事自有人操心,我带你们逛逛安顺。”

  他的样子轻松写意,不像是来打仗,倒像是去郊游一样。章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原先他还以为曹广只是说笑的,哪知他晚上真的跟来了,而且还放下公务不管,非要跟着他们,堂堂一军之帅,这么随意任性,真的好吗?

  章卫偷偷觊了陆栖行一眼,夜色中,他的脸色不明,只听他说:“既如此,你带路。”

  “好。”曹广没有拒绝,当先一步,往通向券门的石梯而去,才踏出几步,陆栖行忽然上前,手搭在他的肩,曹广回头一瞧是他,嘿嘿一笑,“干嘛呢?”

  “本王觉得,你还是回你该回的地方比较好。”话音未落,陆栖行手一旋,抓住曹广的肩就把他往城墙外推去。

  曹广一时不察,上身一歪,重心不稳直直往城墙下方坠落而去。

  “陆栖行,你混球!”曹广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双手一翻,五指用力扣住城墙边缘,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陆栖行见了,毫不犹豫地朝他手背上重重踩去:“别忘了你的职责,滚回去。”

  曹广吃了一脚,手背生疼,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整个人也跟断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往下坠,扑通一声,溅起大片水花。

  “什么人?”不远处垛子上轮值的士兵听到响声,立即手执火把朝这边而来。

  曹广带来的那五十人以及城里接应的人都傻眼了,这两个位高权重之人发生了内讧,他们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不快走,等着被南军发现吗?”陆栖行低斥了他们一句,带着章卫毫不犹豫地下了城墙。

  余下这些人看着地上仰躺着的十几具尸体,也不敢过多的停留,赶紧跟着跑下了城墙,赶在士兵们过来之前,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只有被人放了冷箭的曹广气得在水中骂娘,不过为了避免被城墙上的士兵盯上,骂咧了两句,他就头一埋,潜入水中,游到护城河的另一边岸上去了。

  陆栖行与章卫下了城墙,飞快地往三塘巷的方向而去。

  夜半的安顺城静得可怕,每家每户都紧闭门扉,不安地蜷缩在屋子里,生恐那些凶神恶煞的逃兵找上门。就连更夫也全躲了起来,宽阔空寂的街道上竟只有两人快速移动的身影。

  因为夜色太浓,两人对安顺城的地形又不如曹广那样了如指掌,因而走错了路,绕了一圈才赶回三塘巷。

  章卫上去轻轻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后出现了乌文忠苍老的声音:“这么晚了,什么人啊?”

  “舅舅,我回来了。”陆栖行轻轻应了一声。

  闻言,提着油灯的乌文忠连忙打开门,把他们两拉了进去,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门,诧异地看着陆栖行:“城门不是关了吗?王爷怎么回来的,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陆栖行避重就轻地说:“曹广知道一条进城的捷径。”

  “哦。”乌文忠信以为真,拍着胸口感慨道,“那就好,那就好。”

  陆栖行抬头瞧了一眼黑沉沉的院子,没有傅芷璇的踪影,他猜测她应是睡着了,便道:“太晚了,乌伯伯回房休息吧,不用招呼我。”

  乌文忠瞧他的目光不时地望向厢房,急切都写在了脸上,心一沉,张了张嘴,语气发涩:“老夫惭愧,有负王爷所托。”

  闻言,陆栖行一抬头,目光如电,直直盯着乌文忠:“乌伯伯这是何意?”

  乌文忠叹了口气:“王爷,傅夫人丢了。”

  “丢了?”陆栖行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反复质问道,“丢了是何意?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丢了?”

  “王爷不必为难乌老,是属下失职,没保护好夫人。”闻方从柴房里走了出来,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请王爷责罚。”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弄丢傅夫人,实在是无颜见王爷。

  陆栖行深呼吸了一口,眸中怒火焚天:“责罚?责罚你,她就能回来了吗?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闻方立即把事情说了一遍:“武午把那四个逃兵解决了之后,在那附近转了两天,都没找到夫人。现在街上乱得很,咱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只能暗中进行,因而效率颇低,到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闻方,安顺城破后,你自己去领罚,按违反军令加倍处罚。”陆栖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的头顶,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知道本王为何要重罚你吗?闻方,你太令本王失望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忘了你的职责!”

  闻方一愣,惊讶地抬头,只看到陆栖行扬长而去的背影,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眸中一片迷茫,他做错了吗?可是他也是为了帮大家,他是斥候,斥候不就是应该在这时候出动,替后方的大部队收集信息吗?

  章卫见他执迷不悟的样子,摇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闻方,记住,你先是一个将士,以服从为天职。”

  闻方愕然,犹如被人拨开了眼前的迷雾,他惭愧地低下了头,这事确实是他做错了,哪怕他本是好心。

  乌文忠拄着拐杖进了堂屋,布满褐色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王爷,此事是我的责任,是我以为只有一晚上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支持闻方去的。”

  季文明和钱珍珍相继前来,确实是一件意外。不过真正的原因还是乌文忠与闻方他们都没把傅芷璇当做正经的主子看待,因而对她的安全不够重视。易地而处,若是他负伤躺在这里,失去了自卫能力,闻方还会为了探听钱世坤的消息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吗?

  要改变这种局面,避免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只能让他们看清楚他的态度。

  思量片刻,陆栖行很快便拿定了主意,对章卫道:“去把闻方、武申兄弟几人叫进来。”

  章卫拱手应是,飞快地走到院子里把人叫了进来。

  不过来的只有闻方和武申,武午三人还在外面找人。

  意识到自己错误的闻方急于将功折罪,率先表态道:“王爷,小人愿立军令状,若是不找回傅夫人,小人自请受千刀万剐之刑。”

  “闻方!”武申焦急地拉了他一下,跟着跪地叩首道,“王爷,闻方一时口急,请王爷别与他一般见识。此事我们兄弟几个也有责任,非闻方一人之责,请王爷……”

  “够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她回不来了?”陆栖行厉声打断了武申,眸子里酝酿着狂风暴雨,似乎武申再敢说话,他就能把他撕裂了一般。

  章卫见了,知道这两人触及到了陆栖行的逆鳞,连忙往前一站,挡住了武申和闻方,拱手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傅夫人一定无事,当务之急是找到她。”

  听到这话,陆栖行的脸色总算好转了一些,挪开目光,不看闻方二人。

  闻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表态:“小人这就安排咱们所有的人手去寻找夫人,一定会尽早把夫人找回来。”

  陆栖行没接话。傅芷璇已经消失一天一夜了,若能回来她定然早就回来了。现在外面乱糟糟的,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安顺,不知会遇到什么意外。多耽搁一刻,她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至于闻方所说的派出所有人手去寻找,安顺这么大,除了曹广的人,他们现在能调动的人手不过几十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么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人。

  越晚找到她,她就越危险,陆栖行不敢冒险,他目光一闪,问闻方:“安顺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问我啊,他哪有我清楚。”曹广阴魂不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栖行抬头看向门口,就见曹广穿了一身南军的军服,笑呵呵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陆栖行,他还贱贱地扬了扬刚才被踩了一脚的手背。

  “你很闲?那就想办法早日解决了安顺这个烂摊子。”

  曹广拉了张椅子往上一靠,食指不停地晃动:“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别瞪我,阳顺的士兵有将领指挥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他就没一句正形,陆栖行懒得搭理他,侧过头看着闻方:“钱世坤死了没?”

  闻方摇头:“没死,不过跟死也差不了多少了。他截了一条腿,从动乱开始人就没出现过,一切事务都是由季文明和那个叫鲁达的出面处理。”

  听说钱世坤已经废了,陆栖行换了目标:“万昆和甘源呢?这两人现如今是什么状况?”

  这个闻方答不上来,愣在了那儿。

  曹广见了,一拍手笑着说:“这个问题就要问我了,万昆昨晚丑时二刻出了府,去见了钱世坤,然后就一直没再出来。至于甘源,今早带了一拨人偷袭了钱世坤的部下,双方小规模地打了一场,他又带着人返回了军营,龟缩不出,似乎已察觉到史灿在收编南军中忠于朝廷的将士。”

  “你问这两人做什么?怎么,打算朝这两人下手?”曹广目光锐利地盯着陆栖行。

  陆栖行不答反问:“梁军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曹广听了眸光一闪:“没错,万昆应是被钱世坤给软禁起来了。万昆的亲信今日起三番两次入钱府,最后都愤怒而出,无功而返。”

  陆栖行颔首,瞥向闻方:“准备一下,夜袭钱府,目标是万昆的首级。”

  闻言,闻方几个还没反应,曹广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钱世坤的府外现在到底有多少人?他今早从营里抽调了五千将士过去,把他府外的两条街全占了。你们这几十人过去,不过是给他送人头。”

  旁边的乌文忠闻言也是一愣,不赞同地看着陆栖行:“王爷,你身份尊贵,实不宜冒这个险。”

  陆栖行没理会他的劝说,目光灼灼地盯着曹广:“这不还有你吗?”

  曹广背脊一凉,心里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陆栖行竖起两指:“给你两个选择,一,出城下令攻城,二,现身,吸引钱世坤的注意。”

  曹广直想骂娘:“卧槽,你让我现身当靶子,心肠要不要这么黑?我不干。”

  陆栖行不为所动:“你还可以选择攻城。”

  曹广头一撇,直接否决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攻城的好时机,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你不攻城,拖延下去会造成城里大量平民和无辜士兵死亡,这也一样会死很多人。”陆栖行冷冷地说。

  曹广反驳道:“这死的是钱世坤和甘源的人,乱臣贼子死了也不可惜……”

  在陆栖行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曹广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他摊摊手:“当然也有一部分无辜百姓和士兵,不过……算了,你不就是想救人吗?我也让人留意着就是,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陆栖行不同意:“不用,若想找到她,最快的办法就是结束这场战争。城里的动乱停止,恢复平静,她自然就安全了,也无需躲躲闪闪。”

  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陆栖行口中所出,曹广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他抻起脖子,难以置信的目光在陆栖行脸上打转:“我都不认识你了,真想见见这位傅夫人是何人物,能让铁树开花,佩服佩服。”

  闻方与武申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陆栖行,脸上带着悔意与痛恨。乌文忠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声,只有章卫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

  陆栖行不理会几人的震惊和曹广的揶揄,只问:“你答不答应?”

  在他拒绝之前,陆栖行先一步抛出了一枚他无法拒绝的诱饵:“本王已经找到了当初随皇兄出征的御医贾鑫利。去年年末,贾鑫利的独子贾福东悄然进京,直接找上了萧府,后来被一张破席子裹着丢到了乱葬岗。事后本王让人去查验过他的尸身,他是被人乱棍打死的。”

  曹广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敛去,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栖行:“这是你南下的目的,可死了一个贾福东又能说明什么?”

  陆栖行知道他已经上钩,遂即嗤笑一声:“贾福东嗜赌成性,把家里的万贯家财都挥霍一空,还欠下了不少账,他进京的目的就是为了向萧家要银子。更有意思的是贾福东死的当日,萧家连派了三批人马南下寻人。而贾鑫利原是躲在徽州,已经在徽州平静生活了六七年,独子一上京,他就连夜逃到了安顺。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安顺是边境城池,战乱不止,家底厚实的人家,很多都搬离了此地。贾鑫利却与人相反,放着好好的徽州不待,偏往这地方跑,说这里面没点猫腻,没人信。

  曹广的眼珠子转了转,里面暗光涌动,半晌,将信将疑地看着陆栖行:“你什么意思?”

  陆栖行哂笑:“你不信本王,那就亲自去见贾鑫利,见到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曹广犹豫片刻,狠狠点头:“好,我答应你,我出面做靶子,吸引钱世坤的注意力。事成之后,我与你一道去见贾鑫利”

  陆栖行拍了一下他的肩:“放心,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你速去军营,与史灿汇合,亮明身份,招降甘源,他若愿意弃暗投明,重新归顺大燕,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对于其他的中下级将领和普通士兵同样如此。”

  曹广也算比较了解甘源,除了野心勃勃,甘源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多疑。对于招降,他肯定会持怀疑的态度,不过没关系,这事反正是做给钱世坤看的,只要钱世坤怀疑就行了。

  “你倒是算准了甘源和钱世坤的心理,好,这要求不算太离谱,我答应你。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尽快解决安顺之事,我还替安顺的百姓和士兵谢谢你。”曹广站起身,捶了陆栖行一眼,“多保重,我还等着见你的那位傅夫人呢!”

  ***

  当晚,哪怕困得要命,明明大腿没昨晚那么痛了,钱世坤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按住眉心,困顿地眨了眨眼,朝守在外面的鲁达问道:“什么时辰了?”

  鲁达手持大刀,站在屏风外面,瞥了一眼沙漏,回道:“参将,马上就到寅时了,是不是不舒服,末将去请大夫过来。”

  钱世坤长叹了口气:“不用,他来也不过是给我开个方子罢了。”

  这两日,钱世坤几乎顿顿都以黑色又难闻的药汤为食,但这些并不是仙丹妙药,吃下去就能解除他的痛苦。因而,次数多了,钱世坤提起药也是一脸厌恶。

  鲁达没辙,想了想,问道:“那末将陪将军下棋?”

  反正都睡不着,也许转移一下注意力会舒服一些,钱世坤点头,稍微把头垫高了一些。

  鲁达拿着棋盘走到床边,又搬来一个小凳子,把棋盘放上去,两人开始在夜灯下下棋。

  下棋果然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事情,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渐渐的,钱世坤的逐渐忘了腿上的痛和营中令人心焦的各种事物。

  棋下到一半儿的时候,忽然,季文明从外匆匆推门进来,神色焦虑:“岳父,今夜曹广在军营中露面了!而且,他向甘源承诺了,若甘源能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大燕将既往不咎。这一条,同样适用于南军中一切把总以下的将士。”

  闻言,钱世坤手里黑色的棋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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