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想霁这会是彻底醒了酒，敛起眉目绷着神色道：“倾笑楼……区区一个倾笑楼，一帮子卖皮肉为生的下贱妓子罢了，能翻起什么浪来，这倾笑楼背后，定有人支持！”
“自然，问题就是，倾笑楼背后的人，是谁。”
他挑眉，追问道：“谁！？”
十无尘微微眯起眼，桀然一笑：“二殿下，慕想宸。”
“当真？”
“据微臣所查，倾笑楼是十年前创立的，原本是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女，调教成能歌善舞的优伶，是一般人去不起的高档场所，六年前突然换了个老板，这才逐渐沦落成了风月场所，而六年前，正好二殿下身边，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慕想霁垂首暗暗嘀咕了一句：“六年前……”
那个时候他刚记入柔贵妃名下，也刚开始关注几位皇子的事，若说那一年与慕想宸有关的事……
他突然想起，抬首惊道：“小医仙！那一年，那小医仙为他伴读四年，就是那一年走的！”
他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是因他被罚，才被她的神医父亲接回身边，因她突然离开，慕想宸便一病三个月，甚至险些病死，那一年发生的大事也就只有这件了。
十无尘嘴角噙着抹笑意，淡淡点了点头：“本来二殿下一向飘然物外不问世事，也就是自小医仙应迩离开之后，才逐渐开始接纳朝堂，而倾笑楼也是六年前同一时间开始转型的，若这六年里，倾笑楼一直在收集信息，那……”
他挑眉给慕想霁使了个颜色，若真是如此，那慕想宸的心计，该是有多深啊！
慕想霁越想越气，这个慕想宸平日里看着一副病秧子的人畜无害样，心思却是比他还要沉闷，这次这一病，估摸着也不过装个样子罢了，否则，何至于封锁扶苏荷华殿，一点消息也不往外透？
“三殿下，如今，能救您的人，就只有您自己了。”
“说得好听！我如今还剩什么，我拿什么跟他斗？他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而我呢？我如今连想宁那个小兔崽子都斗不过！”他说着，好不容易光彩一些的眸子又瞬间暗淡了下去，仰头复又灌了口酒。
以往他就是借着柔贵妃的娘家支持和荫庇，才能逐渐在朝堂上闯出一片天地来，奈何父皇总看不起他宫女生的出身，几多打压，不过担心慕想宸一方独大，全拿他当牵制慕想宸的工具，如今慕想宁出生，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亲儿子，怕是根本用不着他与慕想宸两位哥哥在朝堂之上替他蹦跶了！
十无尘见状眼中又有一抹嫌恶一闪而过，难以捕捉，面上却是淡然一笑，提醒道：“三殿下如今也清楚得很，十四年前柔贵妃难产生下想容公主，本已难再生育，这次拼死生下五殿下，太医已有断言，柔贵妃以后都不会再生育了，那如今，您的对手，可就不是二殿下了。”
慕想霁何尝不清楚！
“你的意思，难不成，要除了想宁？”
十无尘端然在厅中一立，独生出一份风华来，只弯着眼角眉梢，但笑不语。
他便又冷笑了一声道：“我如今不过阶下之囚，说的容易，我又如何做得到！”
现在父皇和柔贵妃都拿那小兔崽子当个宝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寻常人连个身都近不得，连乳娘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更何况他还被禁着足！
十无尘这便粲然一笑，眉目含春：“三殿下自是做不到的，等二殿下病好了，他堂堂的顺位嫡长子，怎能不去看看自己刚出生的幼弟呢？”
慕想霁双眼一亮，却随即又闪过一抹迟疑：“若他心思敦厚，不愿做此伤天害理之事呢？”
“二殿下身份尊贵，这等秘事又如何会亲自动手呢？自然是找旁的人来代劳了，至于谁来替二殿下出手，微臣倒是有个好人选。”
“谁？”
十无尘咧唇笑得妖滟，淡然道：“林安。”
慕想霁一惊，随即想起了那天在崔府的丧礼上，那个站在崔子元身后，模样格外隽秀，一双眼灿若星河宛如小鹿般楚楚动人的小少年。
“林安这些天，奉了二殿下的命正在扶苏荷华殿贴身照顾他，按理说二殿下这次病入膏肓，不该只叫个小侍医，可见他们二人感情非同一般，若二殿下的病大好了，林安回了太医院，便就那么巧，去给五殿下诊治，令五殿下不幸亡故，三殿下您说，这事，又如何能与二殿下脱得了关系呢？”
慕想霁突然笑道：“好，好啊，好一出移花接木栽赃嫁祸！无尘，此事便交给你了！”
十无尘淡淡又躬身行礼应了声是，但躬身间眼角却不经意划过了一抹深沉：“那微臣，这便告退了。”
说罢，便拂袖转身退下了。
这厢在算计着慕想宸慕想宁两兄弟，应迩那边却全然不知，兀自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慕想宸的身体，只三天两头定时着人送信去公子府给三无相报个平安，顺便问问他的身体状况，至于旁的人，她一概都不想管。
原本慕想宸的身体好的很快，但这些天却又不见好转，咳嗽得越发严重了些，夜间往往咳得睡不着，应迩只能半夜去给他炖些冰糖雪梨，折腾来折腾去的，连她自己也憔悴了三分。
江汜又不放心转手他人，自他这次装病以来，这些天便一直是由他与应迩亲力亲为照顾的，应迩更是连煎药做饭全包了，他人碰都碰不得一下。
他见应迩端着刚煎好的药从膳房方向走来，白着脸色嘴唇铁青，双眼下更是一片阴影，忙迎上去接过托盘，关切道：“林侍医，我来吧，您去歇一歇，这般脸色，二殿下见了，不知得唠叨成什么样。”
应迩确实累得头晕目眩的，这几天下来都睡不好，累得腰酸背痛的，实在是撑不住了，若是江汜来替她她也放心，这便打了个哈欠：“那我去睡会，有事务必叫我。”
“自然的。”江汜笑了笑，眼见着她转身往偏房走去，这才抿了抿唇角，端着药回大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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