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8 俞女婿的外号(下)
郑二娘子眨巴着眼,想了想,便笑:“如今不少人家是全不信这些了。但老话也不能不信?宫里还在意呢。”
“正是这话。”大少夫人见得她不介意,果然就欢喜了。这当然是老夫人的意思。夏老国舅看看老妻,没好说什么,只捋须大笑着,觉得姻亲家小姑娘拍老妻的马屁,很有趣,老国舅笑道:“不过两三条街,哪里就冲煞了?”
“便是要算冲煞,澄堂自己就能算,司天监哪里比得上澄堂?”大舅子们的想法又不一样,皆是如此笑着,尤其大公子插嘴时的表情如此诚恳信赖,叫她汗颜。她赶紧一脸恍然和大少夫人笑着:“几位公子说得是。对,问问兄长说不定省了这一笔算卦的钱了。”
老夫人满意点头。郑归音心里觉得悬。
不知道郑锦文平常是怎么和大舅子们打交道。到现在,郑锦文并没有为他们算财运,但人家就是觉得,未来妹夫郑澄堂是世外仙家财神座下仙童,大隐隐于朝。
因为有这样的压力,接着几天,她没好意思天天去夏家。只断续着继续递着话儿。夏国舅老夫人本也觉得按老规矩来就行了,自然不会冲撞。但再三问了四女婿,确认他没有说笑。年下有假,那怕四娘子不回嫁亲,俞大人也能被舅兄们拉到家里说说辞,他向岳母大人拱手笑道:“宫里确是如此。前阵子和礼部一起议太妃的孝礼。太妃的身后供奉也送到了荐福寺里安放。那尼寺正好离天地一池春很近。殿中省里想算算是不是冲撞了。我们礼部是不讲究这个的。殿中省就绕过了礼部——”
殿中省去找了司天监,指不定还花钱找了瓦子里的大仙,这很叫礼部的俞女婿不服气,司天监倒罢了。瓦子里的算卦大仙那不就是连淫神野祠都不如的杂流中的杂流?
难道不应该找他来商量,让他推荐个官府挂名的道观或是佛寺?
倒没料到司天监一算就算出了白虎煞方位。”
虽然这白虎煞说得有理有据,郑娘子是不信的。她每日忙碌,就算是在车里坐着,还把温书的功课小抄拿出来背,摇头晃脑的少不了又是《神灭论》的那一套,以为此文是必读的。什么神神鬼鬼的除了做生意时要拜圣后要拜财神,平常是不用信的。
她寻思着,肯定是因为天地一池春的逼奸风声太难听。殿中省决定换地方,要找个理由。才故意捏造传出了白虎煞。否则,又不是和敌国抢正朔呢,哪里就用得着换选女参选的地方了?
至于甘园,倒确实不会出事,那是内侍太监的园林,最妥当。绝不会出什么逼奸什么通奸。
只不过,郑归音把小抄纳在了袖袋里,幽幽叹了口气,觉得人算不及天算!
白费了她把天地一池春前前后后都逛过了。还去了修国夫人的寿辰。结果又换地方?
她也在国舅府里,得知了程娘娘升了品级,修国夫人、永宁郡夫人升了品级。
她还能说什么?
她一脸堆着笑,不还是应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郑锦文和夏娘子成亲的时候,轿子也是要从天地一池春外面的大街上过的。夏老国舅夫人再三思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虎煞不可大意。她和几个儿媳妇一合计,就请了郑归音过府,细细商量道:
“不可胡信鬼神。但也不能不信。亲家娘子,咱们还是这样的算计。有三条送亲路,都算算。没冲煞的接着用,有冲煞的也不用避开。但就是备用着。如果赶急或是有的意外就昭旧。没事就不用了。”
“老夫人说的是正理。”
她附合着,本来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国舅老夫人太迷信。回家一寻思,把这话和父亲、母亲说过,郑老爷觉得很应当,扳着指头算着,在泉州城全家上上下下去了圣妃庙里拜了多少回?大儿子砸钱花重金,在圣妃庙,南海龙王庙、泉州城隍庙里抢了多少年的开年头炉香?
“你就是头一个最信的!”郑老爷大笑着,“二娘你替三郎请了多少护身符?”
郑归音不服气,是爹自己天天戴着护身符,她才跟着学。她撒娇着:“哥哥说,咱们不信,伙计们信呢。女儿也想,三郎脖子上挂着符,遇到相信的人就把他送回来了。”
郑老爷哈哈大笑,他也从脖子上拉出来一个护身符,却是二郎神。北边来的水师里的官兵,出身黄河和长江水面,大半都信灌江口二郎真君。南边的水师在海上却是信圣妃,信龙王。张夫人早知道是如此,笑着看夫君和女儿斗嘴,争吵着哪一家的神仙最灵验。
总之,白虎煞这事,也未必没有?
郑二娘子在养父面前说什么神灭论,知道是没有用的,不免悻然觉得背书出来的学问不能施展。张夫人便笑她身在局中,居然就糊涂了,教着继女道:
“迎仙娘子是侄女儿不是亲生的女儿,最怕人说当娘的一碗水没端平。尤其是这亲事,外面人人都看着,最容易挑剔。”
“母亲大人说的是。”她一愕,觉得居然忘记这茬,“实在是夏老夫人,已经是时时处处万分在意了。女儿就没料到这样的地方也不能大意。”
“那怕你千般好,一件不好落到外人眼里,以前的好处都没用了。”
张夫人自家是继母,难免也有感慨,
“尤其是从小儿养大的,管教不好,不管教也不好。这本来就是不容易。”
张夫人嫁进郑家,就有三个厉害成年子女,看着是难,但再一想,只要不指望这三个儿女养老送终,这三个儿女也不指望得继母的财产,倒也相安无事。
郑归音听出了继母大人的弦外之音,回了房一想,和丫头们议论着,逢紫小心看了看二娘子,见她不是自伤身世,便也笑道:“外面人议论这也是好事。人人要议论,恶坏一些的继母继父,也就不敢苛待儿女。至少怕叫人知道。”
“太恶的,根本不怕别人知道。”金月和淡云,觉得后爹后娘里的恶人才多呢,把继子继女当奴婢一样用,只干活不给饭。更不要说养子、养女本来就算是奴婢呢。夏国舅老夫人这样的才少见。
“少了亲生爹娘,总是可怜的。只看运气了——”逢紫颔首,郑归音就想起,逢紫才是没爹娘的可怜人呢。她难免就闭了嘴,没说一句她那在女真国的亲爹呢。
她小时候可半点没发现卢开音是继姐姐。
如此想来,她第二天便去了主屋,和张夫人商量,觉得夏国舅夫人不容易,为老夫人想想,这事也是迎仙娘子的体面。冲煞的事不能太掉以轻心。
再者,她笑着对张玉蛾道:“我看,国舅夫人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还是信了一半。
张夫人点头:“老人家难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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