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押题(下)
“你不回家?”她用外面很乱你最好回家呆着不要乱提问的眼神看他,他早有准备也被气着了,他难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千金?便皮笑肉不笑:“我轮值,专管各门里有小民混进来赖着不出去。”他当然不会提陛下要见他,问他明州港宋制铜钱的事,免得她又生气了。但她正记着他收了平城郡王送的两名美人儿哪里会有好脸色,她眯着眼睨他:“你在说我?”
这不是指桑骂槐吗?这宫里赖着不走的小民不是就她们三个?
他忍笑,故作不屑瞥她道:“你不知?宫门与闹市相临。东门和各处便门里进出送炭、菜、生肉等各色用具的地方人多事杂,平常都是各衙门下的厢军担进货物,厢军里多半是无生计无着落的小民们。一时好奇偷了牌子混进来不难。隔几年总能抓到一两个傻大胆。连累多少宫人和禁军?越是圣寿的前后人人松懈,越要小心。”
她呆然。
宫里真乱。还不如郑家水仙巷的宅子小门也少,绝不会有外人混进来。
“为人处世不能太贪新鲜,好知奇事。抓到了少说也是一百板子。”他意味深长。她回神后赶紧回应笑道:“没错。方才傅大人问我什么?”
押题什么的事就不要太好奇了。
殿中省后殿廊上无人,只因为前面佟夫人一进来,各局值夜的女官都出来了迎接,自然都是想打听德寿宫太后的消息。这可不是好奇而是唯恐落了后手。
他正好在宫灯照不到的地方和她说话,到底服了软哄着她:“别生气了,我回去就把那两名美人家伎退还了。我根本还不知道这回事。”
“……退还?哦。傅大人倒是不爱女色?”她声音清淡,转头看看他,仿佛不关她的事,但她眼中强忍着欢喜之色还是让他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家和平城郡王现在是对头呢。”
她瞅了他半响,他耐心等着她再夸他几句,结果她不吭声地从腰间把一柄圆扇子摘下,向他一伸,他微愕接过:“这是什么……?”
“御扇。”
“什么……”他定心仔细看了这柄宫制团扇子。终于想起了这是她在明州参选时得到秀王世孙的赏赐。细看扇面上的货郎图,没有什么特别。殿中省的廊灯下,扇子在他手中一转,他就看到了扇图右下角的题诗,正是那句:天意从来高难问。
“咦?”这岂能不叫他心惊。
他看向她,她押题是从这扇子上头来的?
她手指再一指,他的眼光落到了最后一个字尾处。字尾有官家“损斋”的小书印私章,鲜红私章下他看到了御笔题词的时辰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不是他这样出入禁中又消息灵通的天武官都管,别人恐怕不知道这个时辰的特别。
“这时辰……”他自语着,这时辰,难道不是这回殿试考务官选定试题的时间?试题是去年就订了。
范宰相和张宰相能考前提前一天知道试题,但殿试出题是官家!
官家订试题的时候,李贺就在御前。
“你去年早知道这些事了?”
她正要点头,然而他脸色又变,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她在借着泄题的事下圈套,手一伸拖着她拐到了后殿角,小声问:
“你又要干什么——!”他头痛地低声问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来,官家现在知道郑锦文天生就应该在户部办差。迟早有他出头的机会。二来,张娘娘主持宫务,你进德寿宫容易。将来出宫也容易。连我也没办法拦着你不许你参选。三来,官家如今厌恶平城郡王在泉州依仗太上皇为恶。赵若愚还有机会!他回去做官。泉州港那边就安稳了。你还要怎么样——你消停些成不成?”
她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瞪着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能不知道?他蹙眉瞪回去,两人用眼神互怼。久久之后她瞅着他笑了,柔声:“傅九——”
“嗯?”他疑惑看她,她突然就偎入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脸蛋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温香软玉入怀,四面宫灯幽暗。
廊道的拐角上空寂无人,只有丛竹的月影摇曳。
十步外,右拐就是殿中省掌仪司的值房,里面灯火泄出来,照出了幢幢的人影,范小学士和佟夫人在说着话。
这时辰,殿中省偶尔进出的是各房里的值守内人和内侍。
他低头看她,双臂抬起,抱不方便不抱也不行,他最后只能叹了气,双臂搂紧了她:“你要怎么样,让我闭嘴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是宫里。你是选女……”
她仰面看他,像肥头大耳鹁鸽子样咕咕地笑着:“你怕了?”
“……我怕什么?”他细看着她在幽灯下愈发妍丽的眉眼,她的眸光带着幽深,却又有了一抹晦艳,他低头以唇轻触着她的唇瓣,“我要是被捉到了和选女有私。按旧例不过就是杖一百革职流放。刺配八百里。范、傅两家跟着我丢一回脸从此不认我。母亲有弟弟奉养终老。秦家还有二叔和三叔。这世上有没有我也没关系了。但你呢……”
“苔杖三百后,驱出宫。”她回想着宫规,笑着,“我的生母有卢四夫人奉养,生父在船上就回北国了还有自己的新妻子、新家、新儿女。养父他终于又找到了张干娘可以百头到老。大郎和三郎他们才不用我来陪。我还没被打过三百杖呢……”
“……”凝视着她,他低声笑着,“选女不至于。宫女就是如此。苔杖三百就是死路一条了。驱出宫是个虚名。”
“哦。这样。”她静静地埋头靠着他,突然又在他怀里仰头说着:“你说,我要是讨好了太后,出宫时让太后给我封个县夫人,我再嫁给你。你娘会答应了吧?”
他瞅了她半晌:“等你七老八十走不动的时候?”
“这不是为了你吗?我们家上下打点要花的钱太多。我不好意思多要嫁妆。就想进宫找个差事多弄些私房。将来你要是找小妾,我还能砸钱到她脸上让她滚蛋不是?”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胡说些什么。”他愕然忍笑,看她神色他便也不忍问他生父另娶妻室回北国的伤心旧事,依旧笑着松开了手,他抱臂靠在身后宫柱上斜睨着她:“选女试还有两轮,我也不管你。你还能玩一阵子。真进宫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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