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倒是深知佟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他被郑归音赶走，倚站在大殿门廊上等着赵慧儿进寺，随口问了一句夏逊：“宫里什么情形了？”夏逊冷眼旁观着方老内人审查疑犯正没事干，也扯闲话地回了一句：“像是有人给佟夫人递了消息。里面戒备起来。有位荣内人私自出宫被捉了个正着！”

　　“程美人跟前的荣内人？”他一听也怔住。

　　殿中郑归音如今是盯着纪鸾玉的动静，宫里她觉得有佟夫人完全不成问题。只要那位老

　　掌司得了她事先的消息还怕她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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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

　　殿中省。

　　荣内人此时被押在了殿中小小的值班耳房，看得窗外夕阳西斜，她正要开口问一问情形，佟春花已经走了进来眯着眼打量了她两眼：

　　“我记得你——七八年前是韩尚功带在身边。”佟掌司并不坐下，走进房中盯着她，“后来，韩尚功养老就把你推荐到了尚宝司。康安县夫人把你调教出来。理得一手好帐目。谁也没料到你投靠了程美人。”

　　“……投靠不敢说。在其职谋其事。程娘娘是副司宝我是典宝。都是为宫里办差。”

　　荣内人镇定自若，回答得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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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山寺前寺大殿里，郑二娘子反复看着尾儿手心里的“急避”两字。

　　丁良又被傅九踢过来第四次问她要人：“我们公子说……”丁良尽量把话说柔和了，“二娘子还是不要管赵若愚的事，把那尾儿丫头给他。官家缺钱。从上年就一直在查茶酒司的帐目。这茶园子凑巧牵涉到了江西九江的茶场。牵涉到了赵若愚的亲爹。二娘子自家的事还不够麻烦吗？”

　　九江？赵若愚的亲爹在九江。她这时就知道，赵若愚买茶园子的事被傅九看穿了。他面上是为了让汪云奴有个铺子有立足之地。但实则他是为了填九江茶场衙门里的亏空。

　　茶场，巡检司、县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查就是从京城到地方查出一串来。

　　朝廷制度，平级各衙门之间互相制肘，以防止弊病，但山高皇帝远总有沆瀣一气的小人，更何况京城里的勾搭在一起的皇亲国戚甚至德寿宫，小人也不少。

　　傅九在殿门那面瞅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就向夏逊这好友抱怨了一句道：“我难道连个贫寒宗室都不及？”叫她这样不肯相信他，变着法子维护赵若愚？

　　他甚至还小心眼地想着，我是没亲爹没权势了，郑二娘子万一又变成在泉州一样传闻着天真善良又单纯——在他眼里也就是蠢乎乎，她说不定会被养父和养兄说动了嫁给赵若愚。

　　但赵若愚那亲爹还不如没有呢！

　　听他这样埋怨，夏逊倒诧异了，下上打量着，看得傅九一脸的莫明其妙。

　　“你们家的范文存不是在谋着做内库官？这事要是成了，他接着就要和邵学士一样厉行查帐了。你难道不帮他？”

　　夏逊表示他还淡定和他傅大人说闲话是因为夏国舅家完全不涉及这些生意，“你没发现最近茶酒司的人都绕着你走？不但是茶酒司，最近许家、尉迟家、还在三衙禁军里和榷场各处生意相关的人都在拼了老命写信知会下面整理帐目？说你要是帮着范文存，抄起家来那是不眨眼的！”又歪头去瞅了瞅她，“今日她还帮着你把你接出来，我觉得已是很有情意了。”

　　傅九这时就觉得夏逊说得对，郑归音果然对他大有情意。

　　他心情一好就忘记瞪眼催丁良。那边丁良却实在没办法了，小声透露了小道消息吓吓她：“郑娘子，赵从俊亏空这事万一叫官家知道了。只会以为宗亲和茶商勾结。偏偏还是赵若愚的亲爹！第一个迁怒的就是郑家！”

　　“……我早有准备。”

　　她心里其实还存着侥幸，还觉得赵若愚这事不过是买了几个茶园子，未必能传到官家耳朵里，她便继续微笑撑门面。

　　但丁良都不用傅九公子教，方才小学士身边的枯墨来的时候，郑娘子是认得的，他便借机着地说了一句：“我们家的范小学士，其实人品有点——”他不方便说，便了眼色让她自行领会。

　　郑二娘子立时就领会了，范文存那就是个卑鄙小人！他为了和郑家争这个内库官位，会在官家面前告黑状，把郑家全家和赵若愚全弄死。

　　“难怪他要查茶酒司的帐，半点不是为了查亏空，就是为了对付我！”除了用这样的手段，范文存差了她十万八千里，根本不配和她争是不理？她这样一想，转眼就把小人在背后耍阴谋陷害她全都想通了。

　　顿时，她双眼凶光大盛，一副要把范文存全家连带着傅九都弄死，看谁比谁更卑鄙的气势，把丁良可吓了一跳。

　　怎么刚才枯墨求着他的这法子不太管用？

　　傅九还不知道郑二娘子对范小学士的人品完全不相信，他倒是从夏逊嘴时听到了小道消息：“什么？赵若愚和汪云奴以前是贫寒时的真心相好，允许过要娶他为正妻的？”他讶异着，本以为只是赵若愚见色起意，看中了汪云奴做爱妾？

　　“对，郑娘子和张娘娘这样说的。”夏逊倒没两面倒告密的意思，反是提醒他，“但眼下这情形，她要是丢下赵若愚，赵若愚就麻烦了。”

　　“也不至于麻烦。”他心情好到了极处，赵若愚和汪云奴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好，赵小子背信弃义的话，那不就是戏文里唱的《王槐负桂英》？王槐考上了进士就把旧相好桂英甩了，郑归音打从进了京城也跟风看这出戏，可是一百二十个看不上这号人。

　　好在傅九公子没有太天真，深知郑二娘子唯利是图，她都不肯和许文修彻底翻脸了，难道还肯和赵若愚翻脸？

　　亲事是亲事，生意是生意，这两样得分清。生意可比亲事重要了一万倍。

　　“再者，赵若愚先纳了汪云奴就是和理国公结亲，等于和平城郡王握手言和了。这可不行——”他知道这事她得改主意，更麻烦的事，夏逊还说：“她和张娘娘说，赵若愚和她不合适，和他相见相厌。”

　　“……”他大喜。故意端着架子，深沉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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