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7 请教(上)
她取了随身的八品伴当女官告身文书展开,交给卢举文,“大人,这是我的告身。还请验看。”
听得她这说,两位年轻主事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才绷紧了脸皮,拱手回礼:“郑内人客气——下官姓洪(薄)。”
卢举文早知道她得了告身,如今见她懂规矩的样子,也不能不装出个公事公办。他取过告身验看又拿去给同僚一一看了,她就瞧出这人也不愿意传出有什么相好找到衙门里来,连累了他的官声,传到上官耳朵里。
“内人请坐。”
“谢过诸位大人。”她款款进屋,又深施礼,“
“因为排练出行的仪仗,掌仪司的陈内人说我这差事怎么随驾宫没前例,让我来礼部找卢主事商量,讨个公文回去,我过来向诸们大人讨教。还请诸位大人不吝指教。”
“不敢。”
她坐在了一侧交椅上,值房里四张公案。龚主事虽然年纪大,但也与三位后辈同样品级宫位。她来此地,问的也就是一句话:“若是天雨,宫妃们就不用出宫随祭。若是天晴,娘娘们随祭。我这临时的八品伴当女官应该是跟着哪一局哪一宫走仪仗?”
“你是外差——”老主事果然就做老了,看过她的告身稍一思索就点到了要害,“前几日仪仗排练,按理你的位置是宫里安排好的。但外差女官以往几回的祭礼里,都没有跟着,所以宫规里必没有。内人你既然参加了仪仗排练,难道是跟着黄门院子?”
“正是如此。”她不禁就欢喜笑了,知道问对了人,“宫里外差多半都是黄门院子办的。我也是外差——?”所以她几天跟着太监们跑得快累死,没错?
这一听,连卢举文这刚上任半年的新主事也摇头了:“不合规矩。他们都是宦官。”
她却是女官。说到这里,卢举文也笑了,瞟她两眼没出声。宫里排练当然是在宫外大街上,她一个女子跟着太监跑来跑去想来是辛苦,狼狈不堪,也难怪修国夫人早早就骂她了。
“黄门院子虽然都是小黄门归内侍省管,但平常听差也听六局二十四司的。说是女官们的外差是没错。但你这这告身不是内侍省出的。是尚功局掌仪司出的,你就应该跟着她们走。”龚大人沉吟着,小年轻们纷纷点头。
她何尝不愿意混在女官堆里,无奈道:“大人说的有理。但宫中随驾有制度,尚功局除了兼职了宫妃殿阁差的女官,其他只能跟出去二十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资格的女官绝不会让出这个随驾的位置给她,“掌仪司例外,能出去一百人。但妾身不在内。”
她当然不算是掌仪纠查的女官。
“你不是跟着张娘娘?”卢举文笑睨着他,“找宫监求个英雪殿随驾的位置不就好了。”
她先陪笑看了龚大人,才忍气回答他:“英雪殿的随驾也有定制,只能跟出去十人。”
她当然去找过挽迟女官想开个后门,挽迟瞪了她:“娘娘的梳头上人,衣裳上人、首饰上人、司寝上人、司书上人、司册上人、器物上人、膳食上人、传召上人、香料上人……”
她默默低头退下。就这样英雪殿十个名额根本都不够用。挽迟特意全安排了女官,又另安排十名殿上太监混到了黄门院子里和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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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听到张娘娘,其他两个小年轻就吓一跳闭嘴不出声了,龚主事打量了她两眼后,慢慢道:“黄门院子办杂差随驾人数没有定制,所以你跟着他们?这也是个办法。应该也有各宫殿上的内监占了名额,他们也能照顾内人你。”
“确是如此,大人。”她顿时仰慕这事务精熟的老主事,不屑于卢主事什么不懂啥主意都出不了,英雪殿的太监们确实在排练时和她走一队,但办杂差就是冲锋在前,她穿裙子走上十二里地,从宫里走到城外祭坛,还要和黄院子里的年轻小黄门一样走得飞快。
她确实累得不行。
“我有想过,换成宦官服应该好一些,但太丑了被纠仪内人发现,把我拎出来骂了……”她忧愁着说着。连龚主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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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娘子为了差事辛苦奔忙,丁良送了两回催婚的柑橘,但还是同情着郑娘子,私下里在劝傅九:“公子,打从寿日后郑娘子她天天走十二里地,隔三岔五因为拖后腿拎出来挨骂。要不是她是英雪殿的人又处处陪笑打点了。她早就被赶出宫中仪仗,不许她排练了。”
天天骑马走十二里地同样参加排练的傅九,不是体会不到郑娘子的痛苦,他只看了丁良一眼:“她非要进宫,非要揽事办差,不就是这样?”
谁办差容易?
更何况,他也没拦着她,怎么成亲的事就没有个回信?
“她给我写几个字的功夫都没有,倒有功夫去送赵若愚?”他来到东城门外,送别赵大人赴楚州,反倒看到了她。
她躲在郑锦文身后,那怂样子就是不敢过来见她不是?
赵若愚深知郑老爷和赵从俊不是一个脾气,郑老爷以往还佩服赵从俊当年援接宗亲们渡江的大义和功劳,但见了几面被赵从俊拉去瓦子里吃酒,最要命是闹出了燕儿怀胎这样的事。郑老爷就赶紧事事推托,不敢再上婴戏巷的门。
“家父今日身体有恙,张夫人在府中照顾——”郑大公子面不改色替郑老爷说着假话,赵公子只能苦笑,还得陪礼:“还请郑兄传达,府上伯父与张夫人了的亲事,本应该参加却来不及了。”
郑老爷不敢上门,当然是因为害怕成亲前张夫人误解就把亲事黄了。他和赵从俊走得近,岂不是要和赵从俊一样也祸害家里小婢?
郑二娘子烦恼着张夫人没来,她接了兄长的消息就得赶紧坐车追到东城门送行,否则单是郑锦文一个人代表全家长亭送别,岂不是冷淡了郑家和赵若愚的关系?
傅九到底没忍住,尤其是得了消息:“许文修?”他反问家将,“她私下见了许文修?”
“是,公子。”
他不悦皱眉,见得郑大公子、赵若愚等人聚在一处,除了和赵若愚交好的士子们、同榜进士们,宗亲们,郑大公子示意家仆们立起大帐摆酒送行,帐顶上扬起泉州郑的旗号,同来的耶律大器也叫人设了帐,扬起耶律家的旗号。尉迟家、任家、汪家亦是如此。接连便设起了十几处连绵的雪白送行饮酒帐。
许文修没有来。
她的马车停在了柳岸浓荫里,待帐子立好了可以进人,她才会下车。码头上官服多人也多。他和耶律说了几句话,转身正要抽身过去找她说话,却看到有一行人骑马沿河卷飞而来,本来像是要进城却因为看到此处热闹,就扭马驶了过来。
耶律大器立时就微噫一声。只见那行马队里当头一个汉子,真红缎衣,点漆双眸,猿臂蜂蜂,腰间束着绿底缎子缀黄铜牛头铺腰,缎衣边角上经着海涛纹,长骑夹着一匹眼神狞然的高头黑尾马,驱马间当真是神人之姿。
傅九看得正是一怔:“这是哪府里的?”他也有一年多没在京城,“枢府里有几位新调进京城来的武官,是枢府这几位大人的子侄?”
耶律大器在京城里多年立时知道绝不是武将各府里的公子,打发了人:“去打听。”玩笑着看傅九,“恐怕是武学里的学子,刚进京城。若是家世还行和我妹妹说一门亲事倒是不错。”
傅九哑然失笑,看雄壮俊美的男子就想抢到家里做女婿,这就是武将的脾气,正如科举放榜时文官们有女儿都就算是宰相府也想榜下捉婿。然而他唇角的笑意一僵。因为那汉子驱马停在了她的马车。
这倒也罢了。偏偏她一揭帘子露出脸庞儿来,就和这男子说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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