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3 回马问情(上)修
车中熏灯香灰摇落,她一路哭着,还辩解着:“灯灰迷了眼睛——”
逢紫哪能看不出?在车里欲言又止不敢劝,唯怕是她伤心恨了。揣测着不外是两件事吵了嘴?
一来是前两天嫣浓来打的小密报 ,说是九公子的通房丫头柳娘子说了什么混帐话。二来,是为了今天三郎的亲事。
“二娘子想想,傅大人他何尝不用心?不提庞家的亲事,奴婢方才在火把下远远看着,他今日换了匹新马,又换了新衣,特意上咱们家来说亲事……眼下这时节,咱们家里遭了变故。他还是一门心思的。”
她打着团扇子,这厢里郁闷着,早有了热意。好在晚春里天气仍是凉爽,否则她都要担心二娘子把脑袋塞到了几只靠枕下面,呜呜呜地哭?
这样哭着,不是会中暑?
外面赶车的冯虎没动静 ,嫣浓又不在。逢紫毕竟跟的时间太短,哪能和嫣浓一样和二娘子顶着来?便只能絮絮地劝,再者,她又揭帘子,又开窗,唯恐二娘子的病发作起来。但二娘子就埋头在车厢角落里,嗷嗷哭,半点也没有要发作的样子。
要不是哭得伤心,逢紫简直要欢喜起来了,二娘子那心疾看着是越来越好了?回去和嫣浓说,请大夫看看才好呢,嫣浓以往就悄悄说,二娘子和傅九公子在一起坐车说话,没看着要发作的样子。傅九公子是不一样的。上一回是遇上了修国夫人才发了病呢。
逢紫再一想,她方才早看出傅九公子今日换了一匹紫骝马,身上的夏衫子亦是宫样新裁,一路上府里报信的家丁说,他是带着夏逊和李贺来家里,李贺倒罢了。夏逊那不是张昭仪的母家人?
“奴婢看,这岂不就是为了二娘子?这亲成不成,也是叫张娘娘不催着二娘子和赵公子说亲……”
郑二娘子呜呜呜地哭着,趴在车厢里,裹个薄披风滚得像个桶,撅着屁股脸埋在靠枕堆里只顾落泪,别的话一声儿也不出。逢紫这时又不怕她发病,怕她在枕头里把自己闷着,喘不上气。
丫头额头渗汗,又是打扇子又是取了帕子,想为她拭泪却无从下手。
厢顶的熏灯照着,她见过二娘子在家里哭,她往常是一边哭,一边倒在床上骂人号啕的。连大公子在书房里都能听到动静。没料到眼前这样才是真伤心了?
“二娘子,二娘子想想,娘子和赵慧儿说起让公主府选女官的事,傅大人还不知道罢?”
车厢里哭声顿时一静,她似乎也想起了,傅九后面回家知道了会大发脾气。
然而再一想,傅九本来就不是真心的,肯定就更不喜欢她了。她哽咽着:“他如今不用做驸马了,他娘一定和他说别的亲事。我才想去帮长公主治好了病,让范夫人知道我很能干。出身差一点也可以考虑考虑我的。这事,张娘娘知道会骂我,我为了傅九都不要前程了,大公子还会骂我又被小白脸骗了。我也不在乎——”
逢紫哭笑不得,连忙又劝:“丁家兄弟里那长兄叫丁诚,奴婢记得他和家里在泉州城抢过生意。他不说好话不算什么。傅公子心里有数就好了。不会当真的……”
郑归音仍是在抱头呜呜呜,她其实没把丁诚那小人放在眼里,至于柳空蝉更不至于。柳娘子既不是通房丫头也不是侍妾,她心里有数。否则赵慧儿身边那几个郑家婆子是干什么吃的?进了傅府还打听不到这些?
但傅九太叫她伤心了。
“今日他嫌我的商家出身,明天就会让我去和平宁侯府认亲,后天就会纳小妾,大后天就变得和赵若愚许文修一样了。”
她心里是这样痛苦着呢。傅九和她不是一路人。
“我…我才明白…原来赵公子才是对的。”她呜呜呜,“赵公子不喜欢我,我知道……他不像傅九,我能看出来他不喜欢我。但……傅九是假的……傅九装着喜欢我,骗我……”
逢紫一听好容易忍着笑,好歹二娘子再没嚷着你们都不喜欢我,连傅九也不喜欢我这类的话了。嫣浓若是在,必是要极欢喜极得意,觉得二娘子越来越有志气刚强得很了。赵慧儿算什么呢?
二娘子不论以往如何,如今她的见识,逢紫相着也是佩服的,二娘子经常没事就吹嘘,她向来以为,只要今日在报恩寺里辛苦温书的郑归音比昨日在明州城里痛骂许文修的郑归音长进了,更好了一分或是一毫,这就是好事,才是长久之计呢。她郑归音天下就独一个,再没有第二个郑归音了,犯得着和别的娘子比?没的自寻烦恼反倒心思浮躁起来。
至于赵若愚,不过是二娘子太清楚他对汪去奴有情份罢。丫头心疼她,连忙道:“二娘子,这话倒要细想想。再者,这事是为了三郎的亲事。奴婢看。三郎便是娶了秦家的那位娘子也不般配。”
她哭得更凄凉了:“傅九觉得我配不上他!觉得三郎配不上他堂妹!”还有更伤心的话她说不出口,他如今甩了长公主,岂不就会转头去和范家的娘子们说亲事?哪里轮得到她了?
她根本比不过宰相府的娘子们,范家的表妹娘子们没有吃茶吃出毛病的。
逢紫一看,知道她是患得患失,对傅九用情已深,若是还在明州城的时候,早就翻脸拍桌子了哪会如此?
情苦二字,逢紫岂会不明?大公子锦文看着就是在和夏国舅家中的娘子在说亲了。而她逢紫花落何家?
方才那冯玉儿……她暗暗叹气,并不是她能生情之人。恐怕要辜负柳月下绵绵情思。但郑二娘子在嗷嗷哭,她哪里顾得自己伤心,又连忙道:“……不是这样说。二娘子,奴婢的意思。傅大人也许不是在说门第。咱们家和侯府各有各过日子的法子,怎么能过到一起去?三郎和二娘子你不一样。傅大人心里清楚……”
正劝着的时候,车停了。冯虎早听得她哭个不停,一直就缓缓赶车,逢紫连忙挑帘子一看,傅大人果然勒马停在了路边。她暗暗松了口气。
傅九打了个手势,逢紫一寻思,再看看冯虎,冯虎点了头。
她连忙和郑娘子又说了几句:“怪我,二娘子别多心。哪来的什么慧儿娘子如今长进了?又有什么傅九公子喜欢倒霉娘子呢?没有的事,别再想了。”
她说完这话,下车和冯虎一起走开了几步。傅九下马走过来立在车窗边,隔着花窗青绿纱帘,听着她在里面哭,像是没有生病发作的样子。他这才放了心。还是叹了口气道:
“我们的亲事要紧,还是你们家郑抱虎的亲事要紧?”
“……”她听着傅九的声音,顿时就觉得志气上来了,再是情深爱浓也不肯再哭。她心里就一个念头,傅九根本不喜欢她,她郑归音不是这样死皮赖脸的人。
她若是再缠着傅九不放,郑锦文会骂她没出息是个废物蛋,把她赶出家门的。
“三郎……我我弟弟的亲事要紧。”
她抹着泪,爬起来,刷的一声扯开了窗纱帘子,正正经经地和傅大人商量着,
“纪侍郎的案子,大人你是不是还要查下去。我们家也是这样的打算,所以我想和大人关系更亲近些。”
她哽着嗓子,还挤出笑,一边掉泪珠儿一边说着,“大人的……大人的前程,我们家是能帮上的。日后还要常来往……”她一边哭一边威胁,“大人……我劝……我劝大人细想想。”
傅九,好聚好散,不要以为她好欺负。她家靠山可是张娘娘!
“……”傅九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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