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神道：“人类不能一味单一地接受，有些时候，付出代价也是一种必经之路。”

　　光：“这和之前的情况有什么区别呢？”

　　善神道：“善，是不能泛滥的。我要做的，是播下种子，是吸收还是排出体外，由人做主，这是尊重。”

　　“相同的，有选择的同时，人就学会了思考，元素多化，延伸发展性就更高了。恶和伪善，邪浊等是会不断衍生的，无法绝对抹除，它们带来灾难的同时，也增添了趣味性。”

　　光皱眉：“善神，你是不是被神仙同化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善神：“你以后会知道的。”

　　不管现在善行做的有多好，总有一天会崩溃，如果那时毫无反击之力，就只能如鱼肉待宰了。吃一堑长一智，吃一堑未必长一智。

　　同样的道理，总有一天善会再度远离生灵。神仙虽寿命绵延，却是负担不起此任。所以，善的种子只能由人类保存。

　　知道光无法释怀，善神道：“神仙会犯错吗？”

　　光：“会。”

　　“神仙该不该犯错呢？”

　　“当了神仙能预知天命，犯错误没必要吧。”

　　“什么是错？”

　　光：“……这。”不好定义，神仙也会有自己的利益，说白了神仙就是活的长，有异能的人类。

　　善神道：“你应该也有对应的力量克制吧，不一定是势同水火，有可能是根起同源。”

　　光看着善神道：“……你真的是人吗？”

　　善神淡然：“现在是仙。”

　　“力量不同级别，是无法预知的。”

　　善神：“万变不离其宗。不用预知。”

　　光道：“我觉得你升仙和不升仙没有什么区别？”

　　善神道：“仙术不能对人类造成太大的影响，总要顾及上头老大的面子。”

　　光不以为意：“大家心照不宣，天宫的资源，神仙都看腻了，偶尔还会有几个大仙到凡间采买东西呢。再说了，说了人不能成仙，不还是有破例的，天帝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们自己把握好度就行。”

　　善神道：“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大概知道可以怎么做了。我再观察几天就离开。”

　　光也放心不下，同意了。

　　天不亮就有人敲门，善神打开一看，是隔壁的邻居们，提着工具，拉着木料砖石，来帮忙修缮房屋了。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醒了过来，一边高兴不是在做梦，一边好奇地跟着大人们转来转去，或帮点小忙，善神嘱咐他们小心点，回应一声仍旧跑得欢快。

　　男孩则在一旁计算人力，物力，光看了道：“你在干什么？”

　　男孩道：“算账。”

　　光来了兴趣逗他：“他们不是不收钱吗？”

　　男孩认真道：“他人施恩不图报，我们受人恩果千年记，有能力时则偿还。”

　　光想摸摸男孩道小脑袋瓜，“你还挺明白事理的。”

　　男孩躲开道：“光姐姐，不要打扰我干活。”

　　“小气，摸一下都不行。”

　　此时善神喊上光去买菜，招待帮忙的邻居们。她们再次来到街市，氛围不变，没有缺斤少两，有没有斤斤计较的争吵，货真价实，人们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

　　青菜，鱼肉，米酒，碗碟。新发的工钱用了不到一半，善神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光道：“我们还要去哪？”

　　善神道：“寻一个先生，教授知识。”

　　光：“……”她想起来了，自己的知识是暗一手指点点脑袋，直接灌输进去的。

　　善神找到一个落魄的秀才，全靠人救济度日，善行没开始前，差点被饿死。善神与他商量教书的事情时，他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饿你几天试试，子曰不能顶饱。

　　金钱固定来源有了，知识传授者也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建好了，良善友好的邻居时时帮衬，善神放下心，与孩子们告别。

　　他们还小，不知道当神仙意味着什么，很是高兴，不停追问当神仙好玩吗，善神无奈笑笑，光看着这场景，倒生出不舍之心。

　　善神对男孩蹲下与他视线平齐，和蔼道：“你是他们之中最大的孩子，我走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待时机，出人头地，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男孩甚是冷静地点点头：“嗯。你会记得我们吗？”

　　善神道：“会。”

　　“好。”

　　孩子们虽然不懂神仙的含义，却知道走的意思，再次纷纷围住了善神，“善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们会很听话的。”

　　善神柔和地与他们讲道理，当然他们是听不懂的，但也知道自己阻扰不了，抽抽嗒嗒地扯着她的裙角。

　　“善神，走吧。”

　　善神道：“保重。”

　　再见了，白城。

　　这十多个孩子长大后，开始了他们自己迥异的人生。或善行一世，或庸碌一生，或幸福美满，或仇恨互忌，或霸气威临，或温和尔雅。有善有恶，有能为出众，有平庸寻常。

　　每个人思考的方向不同，观看的角度不同，他们在善神身上看到了宽容，慈善，朴质，或者认为她的离开是展现抱负，又或者是未完成守护诺言的舍弃，领悟不同，人生际遇尽不相同。

　　当毛毛虫破茧成为蝴蝶，当真心相爱的人靠近，外表的假象破碎，那张挂在脸上多年丑陋的面具，脱落之后，呈现的是一张完美无缺的容颜。

　　女子一袭红色嫁衣，掩唇轻呼：“夫君，你的脸…”

　　同样着红色喜衣身材高大的男人，注视妻子的眼眸，眸中倒映的自己的脸，俊美无暇。他微愣，随即会心一笑：“无事。”

　　脑海中闪现一张和蔼可亲的脸，温暖的手，清晰的话语：“当遇到真心爱你的人时，你一定会记起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善神与光回天宫经过一处时，止步。

　　光：“怎么了？”

　　善神道：“把灯笼给我吧。”

　　光把灯笼递给善神，她将灯罩打开，灯笼里散发着光芒的一颗颗善之种子，在多年之后再次回到了孕育它们的心灵深处。

　　光一摸额头，“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善神道：“走吧。”

　　不是光忘了，而是这些善之种子，皆是天帝通过特殊秘法所剥夺，光自然毫无方法。

　　善神觐见天帝之时，位于下首，挺直腰背，接受封仙。她目光平视，不惧上朝诸神若有似无投来的打量，天帝看了看她，说了些赞词，记入仙籍，赐仙衣、仙骨以及宫邸等。

　　善神平静辞谢过天帝，与光安然退场。

　　二人被仙娥引去宫邸，大臣窃窃私语，一神持玉圭上奏：“禀天帝，既然善仙已归位，那这净浊之事便全权交于她吧。”

　　众神复议，他们非常想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非是打不过冤鬼怨灵，只是其祛之不散，被沾惹还会做好些场噩梦，实在是于修行有碍。

　　天帝点头，再次传旨，善神还没怎么欣赏自己的住处，只来得及认了以后服侍自己的仙娥仙子面孔，喝口茶都不曾，就被派去干活了。

　　光不放心道：“善神，我和你一起去，你初来此地，完全不熟，暂由我来引路吧。”某人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去找善神的了。

　　“也好。有劳你了，光。”善神也不逞强拒绝。

　　在光的协助下，善神先清理了天宫被怨灵缠住的神仙们，肃清了天宫。

　　一个神仙不由伸了个懒腰，长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好久没有闻到这么干净的气息了，别说，这个善仙还真有两下子。”

　　另一个神仙道：“嗯啊，我也睡了一个好觉。”

　　“身体倍棒，心情倍好。”

　　“哈哈哈哈。”

　　“哎？善仙呢？”

　　“我刚刚看她和光往鬼府去了。”

　　“真是积极，年轻真好啊！”

　　对比所有宫邸的仙娥仙子，善仙宫是最悠闲的了，自家仙主一晚都没住过宫邸，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喝口茶，又忙乎起来。

　　光进入鬼府中，原本阴森森的诡异洞府瞬间常亮。光与鬼府之主交情不浅，鬼府之主在镇守怨灵不便出迎，特指派一佐辅鬼判官在门口接待。

　　善神官方式语言说明来意，白肤血唇鬼判官也不拖沓，直接带她们入主府。

　　鬼府之主神情凝重地看着最后一层鬼界，出手不断加固浅薄之处，从来没有如此爆满十八层鬼境。他们不肯投胎，人间不断有冤魂涌来，生死如此失衡，着实头痛。

　　光道：“想不到已经这么严重了。”

　　鬼府之主死撑面子道：“好友驾临，本该酒菜以待，实是公务繁忙，望莫见怪。”

　　光：“……说鬼话。”

　　鬼府之主道：“废话。看见了还不快滚过来帮忙。”

　　见他们如此相处，善神不由失笑。

　　鬼府之主负手转身，看着善神道：“这位想必就是新登仙界的善仙了。”

　　天帝一直在寻找这个人，他倒想见见有何不同凡响。

　　善神仍旧是在人界时的打扮，虽赐了仙衣仙骨，不知是否事态紧急，尚未来得及更换。

　　善神道：“是。见过鬼府之主。”

　　鬼府之主看了看她，抬手道：“不必多礼，能劳驾光亲自护送，我们就是朋友了。”甚是平常，不见心机。

　　“鬼府之主，快人快语。”善神道：“我是奉天帝之命前来相助的。”

　　鬼府之主哈哈大笑：“我最烦那些明面客套心中算盘打得响亮的伪者。”

　　“不知善仙打算如何着手处理？鬼府之兵将但凡派的上用场的，尽管吩咐就是。”

　　“多谢。”

　　善神与蛰伏怨灵实战积累了一些经验，估算了一下首层鬼境怨灵能力，有把握道：“鬼府之主可否将鬼境一层一层隔开，逐层击破，可堪胜算。”

　　鬼府之主道：“这个是小事。我曾实施过，只是鬼力对怨灵回原貌效用不大。上面的命令是只能困，不能杀。”

　　善神道：“无妨，这个便交给我吧。”

　　光道：“善神，我和你一起去。”

　　善神想了想拒绝道：“不，光，你在外围以备不测。”

　　她看得出来，鬼府之主已经尽力了，鬼界一旦趋分间隔，便更加损耗鬼力。鬼府之主孤身抗敌偌久，纵使鬼力深厚，亦恐有所失。

　　光欲反驳，善神接着道：“你的力量能有效杀除他们，却无法彻底净浊。生人与鬼魂数目骤然失衡，易旁生枝节。”

　　鬼府之主点头赞赏：“善仙说的对。”

　　光瞪了他一眼，“你让一个女仙去和这么多鬼斗，你能放心？”

　　鬼府之主折中道：“这样吧，我派两个鬼将陪她一起去。”

　　“飓风刹水何在？”

　　“是。”

　　随着鬼府之主话语落下，一道银色身影与蓝色身影化现，一男，一女，男的面目狰狞，女子温和平静。

　　光这才勉强同意，善神心中微讶：这两位，也太不像鬼府中人了。

　　善神道：“有劳二位。”

　　飓风、刹水：“是。”

　　鬼府之主调动鬼力，使鬼界一层一层分隔。光难得看见好友额角因过度使用鬼力沁汗，善神的担心不无道理。若是他支撑失误，跑出来的怨灵就算它们倒霉了。

　　鬼界薄弱未及时加固之刻，一道光分散连发：杀！逸出部分怨灵瞬间被解决，不存于幽冥。

　　两位佐辅鬼判官见状，各自以手支住鬼府之主后背，传输鬼力。

　　善神进入第一层鬼境，制止了飓风刹水的抵挡，“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让它们过来吧，我有办法。”

　　她本就欲一人解除，为了让光放心才答应了飓风和刹水的陪同。

　　飓风、刹水对视一眼：“是。”他们服从命令为先。

　　怨灵冤鬼对两个鬼将无可奈何，转而围拢善神，诸多魂体欲吞噬善神之躯壳时，白芒入魂，细数如牛毛，纷纷芒刺，穿透魂体，倏然空气诡异般禁止。

　　冤鬼怨灵浊气顿失，化成魂灵，飘飘悠悠，不具伤害。

　　飓风刹水：“……”这些魂灵他们很熟悉，是平常那些人间寿命已尽便魂归鬼府，可以通过生前事迹分类轮回投胎了。

　　鬼府之主顿觉压力减轻，第一层鬼境，邪浊之气尽除。

　　趁热打铁，善神连续突进八层鬼境，鬼府之主携佐辅判官依往常一般分派任务，送魂灵到各处转生。

　　光笑着道：“我终于知道天帝为什么坚持找你了，进展顺利又迅速。”

　　鬼府之主拍了拍善神的肩头：“不错！”

　　光突然感受到暗的灵识，他在召唤她回去。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再化暗，变成以前的样子。不用再做善行了。

　　善神道：“怎么了？”

　　光道：“我朋友在找我，我得走了。”

　　善神道：“好。你回去吧。”

　　鬼府之主知道那个人是谁，没有阻拦。

　　光道：“好友，你可别趁我不在，就支使善神，我再来可跟你没完。”

　　“不会，你快走吧。”鬼府之主被揭破心思，下逐客令道。

　　“善神，那我走了。”

　　“再会。”

　　何曾所料此一别，竟成她们之间的永诀。

　　“今天就到这吧，我送你回……善仙！！”待光离开后，鬼府之主欲送善仙回仙宫，所见却是善神失去意识，往前栽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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