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她柔和的嗓音响起道：“小姐进宫的第一个月，几乎每天和皇上出去玩儿回来，都要问奴婢今天是什么时候？奴婢一开始时很困惑，但是看着小姐每天在一张纸上，写着还有多少多少天的时候，奴婢似乎明白了小姐问什么每天都会这么问了。”

　　惜儿低垂着眉眼，平静的语气就是在讲述一件极其平淡的事情，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可正是因为这样，南柊晲心里才会像是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痛着，蔓延在全身。

　　当时的梦倾，真让人心疼。

　　惜儿的声音还在继续：“每过一天，小姐都会手舞足蹈，高兴得不行。奴婢看着她这样，说实话那时候确实不明白小姐的心情，直到后来小姐见到王爷的那一天。

　　她早上起了个大早，平时不怎么梳妆的人，居然破天荒地让奴婢替她梳妆，又是挑衣服，又是发簪戴什么？”

　　“后来，王爷教小姐练字，小姐说，在所有王爷您写过的字当中，小姐最喜欢的四个字就是‘朝朝暮暮’，奴婢问小姐为什么，小姐说，朝朝暮暮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我看着小姐拿着那四个字，就像是拿着什么宝贝一样，小姐还喜欢画画，但是小姐都是偷偷地画王爷，一来小姐害怕被皇上看见；二来是因为被王爷知道了，王爷会骂小姐。”

　　南柊晲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抖，随后不动声色地端至自己的唇边，喝了一口，那清香的茶，入口像是变了味道一样，很苦，一直苦到心里面。

　　除了惜儿的声音就只有南柊晲放茶杯的轻微声响。

　　“自从皇上的毒解了之后，小姐一直和皇上保持距离，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皇上，但是看得出来，皇上挺喜欢小姐的。”

　　是挺喜欢的，不然怎么会跟着梦倾离开，连皇位都不要了。

　　“小姐看到皇上的病好了之后，就一直期待着可以离开皇宫，后来小姐说，她还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所以现在还不是离开皇宫的时候，可是奴婢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她是很想离开皇宫的。”

　　南柊晲想起了梦倾帮南轩轾解了毒之后，她问过自己的，但是他又一次利用了梦倾，因为那时候梦倾在宫里，可以迷惑太后，而他心里也暗暗发誓只要梦倾拿到名单之后，他一定带梦倾走。

　　梦倾说要离开皇宫的时候，南柊晲一次又一次拿太后来施压，梦倾不得不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他的难处，就算她想离开皇宫，但是她不能不管南柊晲。

　　如果以南柊晲的生命为代价，梦倾是决计不会离开皇宫的。

　　如今细细回想这些，他的心痛得不得了，喉咙酸涩胀痛，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着衣袍，那衣袍被他捏得有皱痕。

　　惜儿依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声音低缓，平静如水：“小姐为了名单的事情几乎费尽心力，那时候小姐受了伤，太后让小姐跳舞，其实只要小姐拒绝的话，皇上也不会为难她的。”

　　“可是，小姐为了让潇雨去太后的房里拿名单，只能将计就计，而最后她昏去了，在意料之中，她知道她的晕倒可以让人忽略潇雨不在的事情。”

　　那件事情南柊晲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当时没有明白梦倾的意图，他还在心里责怪梦倾为什么要答应？

　　南柊晲只觉得呼吸困难，第一次这么敛声屏气，他怕自己呼吸太过，有些东西会掉下来。

　　……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惜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头微微侧着看向门外，南柊晲愣了一瞬，敛了自己脸上的神情。

　　“王爷，常将军有事找您！”门外是苏公公的声音，有些着急，也有些气喘，估计是跑着过来的吧。

　　南柊晲冷淡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回王爷，常将军说是关于进宫的那些女子的。”门外的苏公公将自己敲门的手缩了回来，躬着身子站好道。

　　南柊晲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坐下的惜儿也站了起来，看着他移至门边的背影，消瘦了不少，她犹豫了半晌开口：“王爷……”

　　南柊晲的脚步一顿，惜儿如今是辛德殿的大宫女，穿着的紫色宫装看起来比从前沉稳了不少，眉间的神色不自然间有些威严。

　　见南柊晲停下了脚步，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您真的不等她了吗？”

　　南柊晲的背影顿时僵直起来，心里越发堵得慌，他今生与梦倾似乎不能再相见了。他若不去找她，她定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他去找她，她就会如她所说的那样，死在他的面前，他不想这样的结果。

　　但是，娶别的女人，好像就是一根刺插在他原本就疼痛不已的心口处，如此，又怎么会娶得了呢？

　　惜儿见他沉默良久，最后开门离去，他离开之后并没有将门关上，而她因为还要将这里打扫了，所以就由苏公公伺候王爷。

　　初春的风带着还未褪去的寒意，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呢？

　　樱花又快要谢了！

　　次日，南柊晲看着殿中央站着的女子，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下面的大臣从一开始的沉默到现在的窃窃私语，他们觉得王爷考虑的时间太久了。

　　而下面那些形色不一的女子，除了极个别的比较有耐心之外，别的人似乎脸上都有些忐忑、不安。

　　左相看了一眼此刻的大殿中的沉默不语的众人，朝右侧迈了一步道：“王爷，还请王爷尽快做决断。”

　　他是怕选秀耽搁了朝事啊。虽然他也知道这是大事，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王爷是不想娶妻的，但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以他来劝一句。毕竟他的女儿已经嫁人了，别的人出来说话的话，倒有几分心急的样子。

　　旁边的右相看了一眼，此刻站在两排队伍中间孤零零的左相，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左相操的什么心，他女儿又不在这里，急什么。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答应太后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了。

　　如今这般，跟守寡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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