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轩是真不知道牡丹花究竟长什么样,虽没见过,但他也听说过牡丹,那是种富贵花,富贵人家才能养得起的花,也是富贵人家才有那闲情雅致养的花。而阿依莎手里拿着的糖牡丹,是花不错,但看上去平常了点,感觉不出花的雍容华贵。或许,糖人摊主的技艺还达不到将牡丹花做得绘声绘色的样子。
阿依莎看看手里拿着的糖牡丹,再看向司徒轩,原来还活泼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她嘴里喃喃的说道,“真想亲眼看看真的牡丹花。”阿依莎似在对司徒轩说,又似在对自己说,语气里似有似无的有些遗憾的意味。
司徒轩听到了阿依莎的话,但是没有往心里去。
阿依莎脸上呈现出来的少少的失落稍纵即逝,他的注意力很快便从糖牡丹那移开了,前方大概十来米,很多人都在围着看戏。
“快点、快点。”阿依莎说着就往前跑,回头看司徒轩还是慢悠悠的样子,阿依莎伸手就抓住了司徒轩的手腕,拉着他就往戏台的方向去。
阿依莎抓司徒轩的手,完全是出于下意识。
司徒轩被阿依莎抓住手腕的那一瞬间,倒是愣了下,一是阿依莎的手很凉,二是司徒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女子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就算只是个手抓手,对于男女有别而言,那也是肌肤之亲。
阿依莎的手极为柔软,似若无骨,阿依莎的力气不是很大,跟寻常女子的力气差不多,不,更为确切点,应该是和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的力气差不多,有很多贫苦出生的女子因为长期干活力气也不小。按说,要凭借阿依莎的力气想要拉着司徒轩往前走,根本就不可能拉得动,除非是,司徒轩自愿跟在阿依莎的后面。
司徒轩边跟着阿依莎,视线移到阿依莎的双脚,她跑步的姿势倒也看不出与常人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几乎听不到脚步声。要说,阿依莎身怀武艺,却又手无缚鸡之力,这不太可能。司徒轩心里头在琢磨着阿依莎,而前面的阿依莎已经跑到戏台前来。
戏台搭了有一米来高,围观看戏的人还蛮多,阿依莎站在后面,只能看到台上戏子的上身,阿依莎试着踮起脚,又试着跳了两下,但是都看不真切。阿依莎就瞅着人群的缝隙往前挤,而这过程中,阿依莎都始终抓着司徒轩的手没有放开。
司徒轩倒是试着将自己的手从阿依莎的手里抽出来,但没能挣脱,很奇怪,阿依莎的手明明纤细也没多大力气,司徒轩要想甩开阿依莎的手应该很容易,但事实却并非司徒轩想的那样,司徒轩使劲,但他的力气就好像用在软软的棉花里一样,突然间就像没有了借力点,又好像他的力气被化解掉了一样,那种感觉甚为奇怪。
阿依莎并没注意到司徒轩手里的那点动作,她一门心思的往人群的前面挤,前面更加是人挤人,阿依莎费尽了全力也没到最前面,而她前面还站着三四个人,都是男人,个头都还比阿依莎高,甚至有个男人肩上坐着个孩子,几乎把阿依莎前面的视线全都挡掉了。阿依莎只能往旁边又挪了挪,阿依莎挤别人的时候,也同样被别人挤着,司徒轩也同样被挤来挤去,阿依莎和司徒轩被挤着挤着,就被前后左右的人挤得挨在了一起。阿依莎手还拉着司徒轩,两人一左一右,阿依莎的左臂也紧紧地贴着司徒轩的右臂。
人太多,司徒轩想要转个身,离阿依莎远一些都不行。
戏台上,两个穿戴得花枝招展的戏子一边在台上走着,一边嘴里唱着词。
虽然阿依莎所站的位置不是很好,台上的戏子也看的不是很真切,戏子嘴里的唱词在百姓的吵闹声中勉强能听个清楚,种种的不太好难免会让人有些不如意,但是,阿依莎也不左顾右盼,眼睛穿过站在前面人的人头往戏台上看去,耳朵也是挺认真的听着戏子的台词。
打扮得娇媚的女戏子: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打扮得威武的男戏子唱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男戏子唱道: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
女戏子唱道: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男戏子唱道:怎奈他十面敌如何取胜?
女戏子唱道: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男戏子唱道: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
女戏子唱道: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女戏子唱道: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十来个士兵打扮的男人唱道:千里从军实可悲,十年征战不能回。
女戏子唱道: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口声声露出那离散之情。
众兵唱道:家中撇得双亲在,朝朝暮暮盼儿归。
女戏子唱道: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猛听得敌营内有楚国歌声。
十来个士兵唱道:倘若战死沙场上,父母妻儿依靠谁?
男戏子唱道: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
男戏子唱道: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故而它在帐前哀恸声唏。
男戏子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女戏子唱道: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女戏子唱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
“好,唱得好。”台下的百姓齐声叫好。
“好,好。”阿依莎也跟着周围的人拍手叫好。
……
男戏子唱道:妃子啊!敌兵四路来攻,快快随孤杀出重围。
女戏子唱道:哎呀,大王啊!妾身岂肯牵累大王。此番出兵,倘有不利,且退往江东,再图后举。愿以大王腰间宝剑,自刎君前,免得挂念妾身哪!
男戏子唱道:这个……妃子你……不可寻此短见。
女戏子唱道:唉!大王啊!
女戏子惊,向男戏子索剑,男戏子不予。
男戏子唱道:使不得,使不得,不可行此短见!
女戏子唱道:大王,汉兵他……杀进来了!
男戏子唱道:待孤看来。
女戏子趁势拔出男戏子佩剑。
女戏子唱道:罢!
女戏子自刎死。
男戏子唱道:哎呀!
随着女戏子拔剑自刎倒在地上,戏到这里便结束了。
围观看戏的百姓一边散去,一边在议论刚才戏台上唱的那出戏。
“项王当时要是肯过江东,也不至于落得生死的下场,或许,还能够东山再起。”
“项王要是贪生怕死,就不会被后世传唱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可惜啊,可惜啊。”
……
不少百姓替项王可惜,也替最后拔剑自刎的虞姬可惜。
戏终人散,台上的戏子都下台了,只还有阿依莎还站着没有走。
阿依莎还看着戏台,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刚才台上唱的哪出戏,戏名叫什么?”阿依莎问旁边的司徒轩。
司徒轩当然也还没走,而且,阿依莎仍然抓着司徒轩的手腕。司徒轩倒不是忘了阿依莎抓着他的手,而且两人的手臂还跟先前一样紧紧地挨着,而是台上的戏,让司徒轩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司徒轩出着神,阿依莎问他话的时候,司徒轩都没有反应。
“司徒轩,问你话呢?”阿依莎见司徒轩不回答他,她用手肘撞了下司徒轩,阿依莎这才意识到她还抓着司徒轩的手。
阿依莎脸上一惊,赶紧松开了司徒轩的手腕,并且往旁边挪了一步,与司徒轩保持了一步远的距离。阿依莎脑子里在回想着,她怎么会抓着司徒轩的手,她是什么时候抓的司徒轩的手,好像是她急着去看戏的时候,然后呢?后来呢?她就一直这么抓着司徒轩,一直到刚刚为止。
她抓司徒轩的手腕,完全是下意识的,司徒轩怎么也不甩开?
司徒轩回过神来了,他看向阿依莎,他的眼神有些深沉,他此刻也没有在意之前他与阿依莎手和手之间有过肌肤之亲。
“你怎么了?”阿依莎注意到司徒轩的神情有些不对经,她问道。
“没什么。”司徒轩抬头看了看夜晚深邃的天空,然后再看向阿依莎,对她说道。
阿依莎一句,司徒轩回一句,打了个岔,阿依莎也没再在意她抓着司徒轩手腕的事了。阿依莎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转移注意力。
“我问你,刚才戏台上唱的戏,戏名就什么?”阿依莎又问了一遍。
“你不知道?”司徒轩问道。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阿依莎说道。
“《霸王别姬》这么有名的一出戏,你竟然都不知道。”司徒轩说道。他话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有专门用特别惊讶的语气。
阿依莎摇摇头。
“项羽,项羽你总该用听说过吗?”司徒轩问道。
阿依莎又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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