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五殿下现在还没给她解毒,也是有所怀疑。可如果涂玲儿是无辜的,五殿下又会于心不忍,毕竟是五殿下的救命恩人,不是吗?”满月一句道破林东曜的心事,字字珠玑,准确无误。
林东曜眼底,未名的光芒闪了闪。
除了母亲,能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的人,许多年不曾出现过!这个令狐满月就真的大胆到这般无所畏惧的地步吗?她如此胆大不怕死,绝非性格使然!她必定是有隐藏至深的秘密!
“被银线蛇咬伤,最佳的救治时辰是一炷香的功夫,御医已经为她止住毒素蔓延,可如果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仍是没有适合的解药,她就会不治而亡!”
所以,林东曜必须在这一炷香的时辰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
正因为之前满月对他眼神的暗示,他确信她也对涂玲儿有所怀疑,甚至还掌握了他不知道的信息!
满月从林东曜眼中读懂他此刻想法,既然来都来了,该说的自然要说。
“五殿下,银线蛇的确含有剧毒,但你也说了,还有一炷香的时辰,这段时辰你若找不出怀疑,涂玲儿就会转危为安。其实当涂玲儿奋不顾身替你挡下银线蛇的那一刻,我也曾想过,自己的怀疑是不是多余了。但终究被我发现了破绽!”
话至此,满月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林东曜瞳仁一瞬收缩,定定的看着满月。
“那银线蛇咬伤的是涂玲儿手背,涂玲儿之前并没有任何抬手阻挡的痕迹,只是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挡在五殿下身前,那如果以涂玲儿手背高度来看,银线蛇咬伤的部位应该是五殿下——脐下三寸的地方。”满月说到这里,指了指林东曜脐下三寸的位置。
那里不是别处,正是一个男人要害所在。
满月还没觉得不好意思呢,林东曜的脸色竟是在暗夜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潮红。
“继续。”林东曜沉冷出声,可声音明显有些干涩紧绷。
满月并不在意,她现在说的是正事,没空跟林东曜不好意思。
“银线蛇咬人一贯都在脚踝或是胸口!因为咬在脚踝胜算最大,而咬在胸口的话则需要弓起身体发起致命一击。咬在脚踝的话,难不成涂玲儿要趴在地上才能看到有蛇出入!可咬在胸膛,那蛇一旦弓起身体,必定逃不过一众侍卫的眼睛!”
满月刚才所说的关键,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从一开始我怀疑涂玲儿的时候,她的目标就是你,而不是太子。如今突然出现银线蛇,偏巧目标又是你,救你的却是涂玲儿!也许那银线蛇还不等近你的身,就已经被你制服,但当时的场景却做的逼真危险,任谁都会相信那是突发状况而不是事先预谋。
可一旦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就会发现,银线蛇咬人的位置不对,目标又恰好是你,涂玲儿原本不是在你身边,却是比你身边任何人都早一步看到银线蛇,你不是将银线蛇留下活口了吗?如果那蛇是经过训练的,与其他银线蛇放在一起的话,其生活习性必定会有所不同!五殿下何不试一试呢?”
满月一番话,道破整件事情的关键和破绽。
正因为涂玲儿表面功夫做的太过到位,反倒是让满月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有了怀疑!
林东曜眼神愈发的深沉危险。
如果涂玲儿从一开始,目的就是他的话,那她是谁安排的?
太子?
“如果是太子安排的涂玲儿,大可不必在选妃宴上进行,因为之前的投壶涂玲儿并没出现,而且太子若有计划,就不会让我看出破绽,他第一个要防的人就是我!原本涂玲儿不准备今日出场,却因为计划临时生变,我回想了整个选妃宴,我唯一破坏的似乎就只有一个人的好事,就算没让他颜面尽失,却也没讨到任何便宜,而涂玲儿出现之后,目标明确,更有几次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有异常,究竟如何,五殿下可以做出判断了吧!”
满月就差直接说出林东合的名字了。
林东曜瞳仁闪了闪,淡淡道,“你这么急着撇清林简吗?”
她与林简在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一点,林东曜是肯定的。
“清者自清,虽然太子殿下也不是多么的光明磊落,但就事论事,这件事情确实与他无关。”满月干脆利索,三言两语结束对话。
事已至此,林东曜如此聪明冷静的人,还用得着她再说别的吗?
“这么说,林东合细心栽培了一颗棋子,竟是为了我?”林东曜冷嘲出声。
“林东合也是聪明之人,就目前来看,太子地位稳固不可破,而八殿下又是五殿下的人,既然失去了一个掩饰,自然就要找另一个掩饰。一个弱女子若是过了今儿这一关,想必以后做事也会容易的多,况且又是身家清白,久而久之,不就更加方便他办事了吗?”
“这么说,有问题的可能只是涂玲儿,而非吏部尚书和梁氏。”林东曜对吏部尚书也是了解的,那是父皇的人,怎么会与林东合一条心!而林东合正是瞅准了吏部尚书身份的掩饰,才会选中了涂玲儿。
“这个涂玲儿未必是原先的涂玲儿。”满月话有所指。
“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炷香的时辰快到了。”满月提醒林东曜。
“你急着去见太子?”林东曜微眯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冰冰的揶揄。
“若真是着急见他,刚才就不会过来了。”满月觉得跟林东曜说话必须是步步设防,他与林简的直来直往还不同。
不论林简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如何的,可是面对她的时候,算是有话直说。可林东曜就不同了,总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说出令你心惊肉跳的话来。
“不必跟我表明心意。”林东曜还一副不领情的架势。
“那臣女——告退了。”满月看了眼在树下安静等候的惊烈,瞳仁闪了闪,转身欲走。
背转过身时,林东曜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即便你帮了我这一次,但你与太子的默契也是我所不容的,尽快做决定,否则下一次就不是现在这样能说完就离开的。”
林东曜这话表面听是威胁的语气,可满月此刻却明白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林简和林东曜势必会因为各自利益起冲突,满月夹在当中,若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不论是林东曜,还是林简,都是不能容忍的!
就算林东曜这一次不追究,林简若是知道了,对她的信任也会动摇。
满月轻叹口气,背对着林东曜淡淡道,“只要五殿下今儿不逼我做决定就行。”
“你自己走了一条荆棘满布的道路,怪我?”林东曜声音隐着一丝愠怒。
“不敢。”满月听着他语气有一分赌气的成分,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在上一世就没见过林东曜发火,哪怕是因为林东合的陷害损失了大半隐卫,林东曜也是一贯的冷酷面容。可是此刻的林东曜,让她隐隐有一分不安的感觉。
“你的胆子已经很大了,足够死上好几次了!”林东曜语气愈发的冰冷。
满月没再说话,眼底却是狠狠地划过一丝凄厉血痕。
死上一次,便足够刻骨铭心。
正因为死过一次,所以这一世才更加懂得何为无畏,何为富贵险中求!
察觉满月的背影突然有一瞬僵硬冷凝,林东曜眼神闪了闪,下一刻就见她大步朝令狐惊烈走去,留给他一个孤冷坚强的背影。
她在保护令狐惊烈的时候,眼神的坚决和冷静令他也不由得动容。
年政将满月和惊烈送回到他们的马车上,四下查看了一下并没有问题,方才离开。
马车不远处,林简带着苏康目睹了整个过程,眼神明灭不定,周身却是隐着丝丝说不出的愤怒火焰。
侍卫苏康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贯是人前和善开明的太子,今儿却给一众侍卫说不出的巨大压力。
看着年政离开马车朝延禧宫的方向走去,马车已经启动出发,离开了他的视线,林简却始终负手而立,不曾转身。
马车内,满月见惊烈眼皮发沉,知道他困了,这折腾了大半夜,惊烈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惊烈,睡一会吧。”满月轻轻拍下惊烈的手背,惊烈懂事的点点头,在满月身旁躺下,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在眼睑下投影一道黑色阴影。
马车在路上飞奔,满月挑起车帘看了眼车外的景色,突然一窒。
“车夫!这不是往侯府的路!”满月冷声质问,要是现在还不阻止的话,这马车就要冲进罗明河了。
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并不是之前令狐泉从侯府带出去的车夫。
“大小姐,这是送你跟二少爷去黄泉的路!你俩也不算孤单!黄泉路上还有个伴!”车夫说着,狰狞一笑,旋即身子一侧,直接朝一边翻身跳下了马车。
马车直直的冲罗明河冲了过去。
“姐姐!”令狐惊烈倏忽清醒,翻身坐了起来,却见满月脸色冰冷,令狐惊烈意识到失态的严重,身子紧紧地挨在满月身侧。
马车距离河堤不过几十米了,这一段河堤前些日子坍塌了一块石头,所以正在修缮,但最近没什么雨水,所以修缮的工期也就不敢,晚上这一段根本就没什么人,马车就这么直直的冲过去,满月和惊烈势必会葬身河底。
满月记得惊烈不会游泳,害她和惊烈的人却出了如此毒辣的一招,到时候第二天就可以说马车失控冲进了罗明河,再将之前的车夫也一并投入河中,就连一个人证都没有了。这马车连带她和惊烈一同坠入河底,更是所有物证都毁灭殆尽!
是谁要将她和惊烈一并铲除!二夫人还是林东合?
满月来不及多想,那匹马儿如同发了疯一样嘶鸣着朝前冲着,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眼看还有十几米马车就要冲到缺口的地方,满月一手揽过令狐惊烈,一手死死地抓着马车顶棚的一根横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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