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的赌局(下)
曾为唐可思的执著感到不值,原来是自己肤浅,有时候感情并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正如那个美丽女子飞蛾扑火般的爱,她其实早知道李游不爱她吧,明知道放下就可以不必那么辛苦,到头来还是选择不顾一切,执著地付出与等待,只为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她的死自己终究有责任,若不闹那么一场,李游就不会跟着离开,或许凶手没那么容易得逞。
一个人为了你付出这么多,又为了你而死于非命,纵然对她没有感情,你又怎能真的泰然处之?是自责,还是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没有好好爱她?
如此沉重的爱,已无机会回报,你是否放得下?需要多久?几个月?几年?或者,永远。
女人果然自私,杨念晴自嘲,生在破裂的家庭,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尤其是感情,从小对亲情的患得患失已经让自己厌烦了。
刹那间,杨念晴竟开始羡慕江湖谣。
死,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吧?几十年后,活着的人已白发苍苍,人老珠黄,死,却可以让记忆停留在最美丽的那一刻,恒久停留。
江湖谣,不,是江语诗死了,然而她的美丽善良,她那执著的爱,都永远留在了李游心上。
永远,这个词是多么美丽而又可怕!
回房间的路上,杨念晴觉得越来越冷,可能是天寒的缘故,到最后,她全身几乎都已失去知觉,脚步也变得分外沉重而艰难起来。
她不由自主抬头,望黑沉沉的夜空。
来自另外一个时代,饱受那个时代的教育与熏陶,见惯了分分合合的场面,感情上更自私,从来是期待别人付出的多,而没有把握为别人付出多少。
其实,还是那个时代最适合自己。
再回过神,杨念晴发现头更沉,脚步几乎已迈不开了,她急忙伸手扶住墙,这才稳住身形,心知不好,是坐得太久着凉了,无奈下人们都在灵堂那边忙碌,四周见不到人影,视线反而越来越迷糊。
“小念,怎么了?”
听到这温和的声音,杨念晴如见救星,虚弱地冲他笑:“南宫大哥……”
俊美而忧郁的脸,令人倍感亲切,南宫雪皱起眉道:“怎么了?”
目光逐渐涣散,面前那张脸开始模糊,杨念晴摇晃着扶住他的手臂,轻喘道:“好像……发烧了……”
南宫雪一惊,连忙伸手扶住她。
他好像在说什么,但那柔和动听的声音越来越远,杨念晴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刹那间,那双凤目中所浮现出的从未见过的焦急紧张之色,让她觉得,这个人是可以信任和依赖的。
终于,她倒在他怀里。
一幕幕清晰而又模糊的场景如电影镜头般闪过。
十岁的她躺在病床上,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床边故作和睦的父亲与母亲,生怕一闭眼,他们当中哪一个就会消失不见。
再长大些,某日她从病床上醒来,身边果然只有母亲。
终于,母亲旁边又多了位叔叔。
……
独立的人,未必真喜欢独立,坚强的人,也未必愿意坚强。
杨念晴忍不住发抖,或许女人天生对亲人、对那个叫“家”的东西都有种渴望,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努力适应环境,只不过是种无奈的坚强罢了。
梦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着什么。
声音如此的轻柔美妙,像是安慰,哄小孩子般,如同那次郊游时见到的秋日阳光,淡淡的,薄薄的,照在身上却很温暖,很舒适。
杨念晴紧紧抓住那只手,再也不肯松开,人渐渐地安静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房间里光线明亮。
睁开眼,杨念晴便觉天眩地转,脑袋沉沉的,忍不住□□。
“醒了?”一只手轻轻从她的手中抽出,随即端过一碗药,“先喝药,这次不比上次,倒是严重了些。”
“南宫大哥?”杨念晴意外。
一夜未眠,他没有习过武,俊美的脸看上去略显憔悴,惟独微笑依旧动人。
南宫雪在床前坐下,用小匙送药到她唇边:“先喝药,好了再说。”
想不到是他亲自照看,杨念晴连忙道谢,挣扎着要坐起。
南宫雪按住她:“你……”
杨念晴道:“我没事,躺着反而不舒服,这样喝不下药。”
南宫雪无奈依从,见她起身吃力,待要去扶,手伸到半空又缩回:“我去叫……”
“叫人来扶我?”杨念晴打断他,笑道,“我知道南宫大哥是君子,不用那么麻烦吧。”
南宫雪抿嘴,亲自扶起她。
不等他喂,杨念晴接过药碗一气喝完,将碗递还他:“对不起,粗鲁了点。”
南宫雪忍住笑,接过空药碗放到桌上,递来杯白水与一盘蜜饯果子。
杨念晴只接过水喝了几口淡去药味:“我没那么娇贵,这就够了。”
“这次闹重了,怕是要喝上好几天,”南宫雪将空杯与果子放回去,解释,“昨夜你在外面站太久,受了寒,不多喝几天药,只怕今后不好。”
杨念晴点点头,想了想问:“他……没事吧?”
南宫雪明白她指的谁:“李兄内力深厚,不会有事。”
杨念晴“哦“了声:“他来过吗?”
“江姑娘的后事需要人料理,他暂时难以脱身,想必稍后就会过来,”南宫雪移开话题道,“你该也饿了,先吃些东西,再好好歇息一下。”
他没有正面回答,杨念晴却已知道了答案。
昨晚照顾自己的果真是南宫雪。
她也配合地不再提,赞叹道:“邱大哥这药的效果,真比输液都快。”
南宫雪道:“输液?”
杨念晴指着手上指静脉示意:“就是用针管扎到手上静脉血管里……当然是消毒过的,消毒……这个不好解释,就是通过针管,把药慢慢注射到血管里面去,见效更快。”
南宫雪先是惊讶,随即沉吟道:“这种法子委实罕见,令人难以置信。”
“其实除了这个,还有肌肉注射,就是……”杨念晴忍住笑,指着某部位道,“就是用针扎不雅之处,把药注射进去。”
南宫雪失笑,倒没觉得尴尬:“总有这许多新鲜事,病成这样也没忘记顽皮!”
杨念晴待要再说,又看着门口道:“邱大哥?”
邱白露缓步走进门,还是一身土黄色的衣衫,飘逸无尘,一双眼睛锐利明亮,他看着杨念晴,难得有兴趣:“我早已发现血之重要远不止医书所言,此法确实精妙。”
“邱大哥不愧是神医,”杨念晴道,“我还怕你骂荒谬。”
邱白露道:“你究竟来自何处?将药直接注入脉管,我虽不曾怀疑它有假,却难以办到。”
就算是神医,接受再多的新理念,生在这个连玻璃塑胶都还没有的时代,最终也只能发明一个个伟大的构思而已。杨念晴暗暗感慨,跟他解释了一番灭菌消毒之类的道理,这些应该对他有些实际用处。
邱白露若有所思。
南宫雪轻声问:“何兄与李兄可用过饭了?”
邱白露回过神,看看他,语气里颇有几分嘲讽:“我看你该多担心自己才对,他守了那女人一夜无事,你以为你也有那么好的内力?不吃不睡,我倒该开个方子给你。”
被杨念晴听到,南宫雪皱眉,露出罕见的不悦之色:“你……”
邱白露微嗤,转身出去了。
知道南宫雪担忧,杨念晴摇头道:“江姑娘都已经……这种时候怎么能叫他丢开不管,陪她一夜而已,我没事。”
南宫雪终于轻轻拥住她,安慰:“先养好了再说,李兄他只是……”没有往下说。
杨念晴将脸埋入他怀里:“我知道。”
眼泪还是流出来了,在他面前失态,却没觉得尴尬。
华美的衣袍上一片泪痕,南宫雪没有理会,吩咐人送粥菜来。杨念晴却知道他一夜没睡,还要处理生意上的事,定然很累,于是催他去休息,南宫雪只得答应着出去了,不消片刻,就有两个小丫鬟进来将药碗取走,摆上精致的粥菜。
杨念晴勉强喝了半碗粥,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下午,睁眼见到南宫雪,杨念晴既感激又内疚,察觉头不再疼之后,便坚持出门走动,南宫雪再三阻拦,最终由她。
灵堂外下人不多,应该是受吩咐而离开了。
远远的,杨念晴就看见门上那片惨白,白得耀眼而刺心,带着悲剧的色彩。
不睡不吃,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经过门前时,杨念晴终于停下脚步,朝里面望去。
熟悉的身影背对着门,静静地坐在里面,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宛如一座石像,毫无生气。
她静静躺在他身旁,褪却一袭娇美的粉红,白衣素裹,那份美丽始终都是让人窒息,无可挑剔。
明朗张扬的白衣,衬着这昏暗的灵堂,也莫名多了几分阴森惨淡之气,与躺着的她竟如此般配,一如初见时的印象。
无怨无悔的付出,只希望得到他的爱,可如今,那双迷人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来看一看面前的他了,若知道他为她难过至此,应该会很开心满足。
“你走吧。”磁性的声音已有些沙哑。
里面不适合再多一个人,杨念晴明白这个道理,叹道:“吃点东西吧。”
他没有回头,淡淡道:“走吧,不要在这里。”
杨念晴“嗯”了声:“我走了。”
既然从来不是大方的人,又何必故作大方,执著于一份不完整的感情,自私点好,不慎闯入这个时空的客人,做个旁观者或许更合适。
自从亲眼看着父亲离去,杨念晴对很多东西都不愿意再去强求了。
强求两个字,对你喜欢的东西来说,是一种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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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雷一下,感谢不落落落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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