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地上霜
李昭正第一反应是大婚夜垫在床上的东西,赶紧转过头回避。然后转过身就觉得不对,那白练太旧了,还很长,上面有褶皱,像是用来裹什么东西用了很久了。
他点上了烛火,房间里一下就明亮起来。
大红的床幔,一截白皙藕臂斜斜的探出来,纤细脆弱的很。
哪家男子会有这样的藕臂?
李昭正的额角猛的跳了跳,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猛然掀开了帷帐。
三千鸦发散落红枕之上,楚辞睡梦沉沉酣然如泥。她仗着有娇妻守着,任性了一回,什么裹胸抹胸都没穿,里衣都是最单薄的。哪里知道,就是娇妻将她卖了。
她侧着脑袋,露出白皙纤嫩的脖颈,耳后还有一点红色的小痣,很不起眼。
李昭正脑袋空了一瞬,定定的站在那里。
床上的女子睡姿不雅,被子也被蹬开了半边。领口微微敞开,胸前起伏。
明暗不定的烛光下,万分刺眼。
他从前到底是有多眼瞎啊,竟然,竟然……
梦中的楚辞毫无所察,甚至还呓语一声:“正卿,这个樱桃酥酪甜不甜啊。”
李昭正回过神来,给楚辞掖好了被子,拉好帷帐。然后径自吹了蜡烛,去了旁边的软榻合衣睡下了。
夜已经深了,天气冷得紧,但是楚辞怕冷,房间里的地龙烧的暖暖的。软榻上只有一个软枕一床薄被,李昭正体热,到也不觉得冷。
只是他脑中全是那一瞥看到的画面,挥之不去,根本难以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不知不觉就亮了起来。
楚辞打了个哈欠,看着这满床的红色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然后才想起来她昨天好像成亲了。
阿遥人呢?
楚辞捞了一把,没捞到人。她打了哈欠,起身下床,正想着今天换女装去隔壁吓一下李昭正。
然后,就看到软榻上睡着个人!
李昭正半撑着脑袋,松散的穿着外袍,衣衫不整。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眼底青黑甚是明显。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楚辞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穿衣服,脑子一空,然后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钻进帷帐里了。
李昭正怎么在这?
楚辞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下尴尬了。
要穿的衣服都在柜子里,她却不敢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楚辞这才试探了从帷帐中悄悄往外看。下一刻,帷帐就被人掀来,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脸,而这张脸此刻眼底青黑甚重,一看就一夜没睡。
“楚辞,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名字头一次被李昭正以这么咬牙切齿的声音叫出来。
“说,说什么……”楚辞心虚的低下头。
“你为何,为何?”李昭正经过一晚上的惊和喜,还有怒,现在已经清醒过来,“这可是欺君之罪!”
楚辞有些失望,就这样啊。
“正卿不用担心,这个我自有办法。”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李昭正沉默了片刻:“那你准备……日后如何?难道要一辈子隐瞒身份吗?”
楚辞摇头,却不打算和他说明缘由。李昭正不知道,很快就会有一任女皇登基,她可以借此翻身。她也不能告诉他,李昭正本质上还是那种传统的人,他绝不会任由女皇登基乱了伦理纲常。
“正卿此事你可能当做不知道?我争取在五年内,将此事了结。”
楚辞期盼的看着他。
李昭正看着她,认真的道:“楚辞,我希望你今后做什么不要瞒着我,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
楚辞裹着被子,沉重的点头。能告诉你就怪了,你这样正直的人难道还能帮着我做这些有不利于大唐的事吗?
李昭正叹了口气,放下床幔,出去了。
外头天已经大亮了,楚辞起了身看着地上的裹胸布深深的叹了口气。本来昨晚睡前她胡思乱想,想的都是今天一早她一定要换上女装去找李昭正说清楚。场景都在她脑子里模拟了n遍,结果临到头给她来这一出。
楚辞心累的从柜子里捞起一套男装,她累了,真的累了。她好想女皇早点登基,然后早点恢复女儿身,正大光明的当官。
楚辞刚换好衣服呢,陈自遥就进来了。
“自遥,李正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楚辞眉目阴沉的看着陈自遥,“他是你放进来的吧?”
陈自遥抱臂,不怕死的道:“昨晚你睡觉一直在叫李正卿的名字,还抱着我又亲又啃,我受不了出去正好看见李正卿,就给你送进来了。你不是喜欢他吗,叫他来陪你,不好吗?”
楚辞脸色蓦然一黑。
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丢人的事,那李昭正岂不是昨晚就在这了,那他是不是也听见她说什么奇怪的事了。
陈自遥撇了撇嘴,这她就不知道了。
楚河夫妻还等着楚辞和陈自遥去敬茶,陈自遥换了件衣服,洗漱过了,两人便一起去了前院。
楚河和楚江氏这么些年看着儿子一步步走出来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现在儿子终于成亲了,娶的还是当初定下来的农户女儿。虽然觉得儿子应该娶更好的,陈家这姑娘跟本配不上儿子,但是这人是儿子想娶的。儿子和他们也并不亲近,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两人只得喝了儿子媳妇敬的茶,也没有多为难新妇,毕竟他们还是畏惧这个儿子的。
楚辞简单的讲了,以后她在署衙办公,陈自遥就去女学上课。
楚河夫妻虽然不情愿,但是却也不敢说什么。
楚辞问了下头的小厮,得知李昭正已经告辞回去了。
楚辞有些苦恼,李昭正的反应和她所想差太多了。他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楚辞也猜不到他所想。
穿越以来这么久,楚辞是第一次真真实实的累了。其实就算不当官,在后宅悠悠闲闲的喝喝茶看看话本,也挺好的。只要有那么一个人陪在身边,她还折腾什么呢。
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用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的,才不枉穿越一场。
女子不该一直待在后宅,她们也该有做官的权利。就算不能改变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局面,多给女子争取一些权利也是好的。
楚辞心不大,当年的年轻气盛经过时间的磨砺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那番遭雷劈的讲话仿佛就像笑话一般,她从来就没当过真。
只希望,她能早日达成所愿吧。
从前觉得混迹朝堂青史留名才有意思,可是在喜欢上一个人后,小女儿家的情怀好像一下子都被勾出来了。她也想早日恢复女儿身,过上正常的生活呢。
.
李昭正回了李府还有些恍惚。
宗善和宗肖昨日和郎君一起去的,后来郎君醉了就被带去内院休息了,他们则被带到了另外一个院子,府上客人带来的下人都在此休息。
然后次日两人才和郎君一起回府。
可是,回去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郎君脸色怪异的很,却又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见郎君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就这样一路回了府。
亏得这两人不知道他们郎君昨夜睡的是楚家的主院,还是新郎新娘婚房的隔壁,不然也怕不知道脸色会变成啥样。
李昭正回了李府还有些有神,去书房,踏门而入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辛亏宗善就跟在后头扶了一把。
“郎君,老夫人又有书信送到了,您现在可要看?”宗善问。
怕不是有是催婚了,以往就是,隔个三五天就是一封,都是问候这些的。前些时日更是过分,竟是提议先纳个通房的。儿子一个人在外,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当娘的哪里能放心。
李昭正不堪其扰,开头还会敷衍,后来就拖着,连信都不是很想看了。
宗善以为按照以往的惯例,郎君又要把这书信放一边,攒几日在看了。
但是,出奇的,这次没有。
李昭正刚要头疼的让人退下,突然顿了顿想到什么,又叫人将书信留下再下去。
书房安静的只剩下他翻弄信纸的声音。
母亲果然又是为了催婚而来,这回楚辞成亲也提前给大哥送了信报喜,家里也送了贺礼。果然母亲更着急了,连直接找媒人的话都说了,要不是他先前一直找借口推拒,怕是直接就已经赶过来逼他成亲了。
李昭正铺好信纸,正欲回信,却不知从何下笔,根本无从说起。
满腹经纶仿佛喂了狗,全然用不上。
楚辞的身份不能泄露出去,在她恢复身份之前,他……
突然,李昭正想到什么,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淋到了尾。
从知晓她身份起,他便一心想着楚辞如今的身份,他要如何娶她。却全然没想到,她愿不愿意嫁他。
功名利禄对于楚辞来说到底算什么呢,她想让女子为官,这却是不可能的。千百年来的制度,怎么可能凭她一己之力改变?
她说五年,怎么可能呢。
楚辞她……可能为了他,抛弃这么多年的努力,放弃高官前程甘愿一辈子待在后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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