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讨论的事，与今年的收成相关，这可是与生计相关的大事，洛子柒默默地记了下来。

　　她把蛇和麂子藏草丛里，偷偷溜进屋，复又打开门，大喊道，“娘，娘，你快过来，相公开始说胡话了。”

　　陆大岩首先冲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升儿怎么了？”

　　“他刚才说，他在咱们屋后头藏了些东西，然后还叫我们带着啥去马大奎家领粮食。”洛子柒说得有鼻子有眼，起先陆大岩不信，可在后头真找着了东西，两老口傻眼了，追着洛子柒问是怎么回事。

　　洛子柒也装得一脸茫然，老两口心思单纯，比较好胡弄，“我也不晓得，还是等到了相公说的时间，去马大奎家把粮食领回来吧！”

　　打发走老两口，洛子柒盘腿坐在床上，满心欢喜，仿佛眼前是成堆的粮食。

　　这一日，于马大奎来说，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

　　好容易等到戌时，他洗了澡，更了衣，对他女人说，“你带儿子先睡，我出门办点事。”

　　”大半夜的办什么事？“向翠花黑着脸，马大奎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就是那事。”

　　向翠花嘴一咧，“又有进项啦？”

　　一天到晚的就巴望着进项！有那么水灵灵的一个小娘们儿等着，马大奎越看自家女人越觉着没眼看，敷衍着“嗯”了一声。

　　“今儿是哪家？来头大不大？”女人一心钻到进项里，两只蝌蚪眼闪闪发光。

　　为了尽快摆脱她，马大奎麻利地换了鞋子，“还好，我走了啊！”

　　眼下戌时刚过，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呢！可马大奎实在是等不及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野猪岭赶。

　　上山的路只得一条，他打算在山脚下等着，顺便提前做点手脚。

　　山脚下全是抱大的枞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的，月光都透不下来，四周黑黢黢一片。

　　天时地利，马大奎简直心花怒放，寻思着布点什么阵，隐隐约约瞄到路边站着一个人。

　　竟然到得比他还早？小娘们儿，等不及了？马大奎计划骇她一跳，蹑手蹑脚靠了过去，伸出魔爪往黑影腰间搂去。

　　马大奎激动得全身上下都开始活蹦乱跳了，眼看着就要将温香软玉揽入怀中，那人头陡然转了个相，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还发出桀桀的怪叫！

　　“娘呀！”马大奎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连滚带爬，“鬼啊，妖怪啊！”

　　背后的阴风越来越急，马大奎双腿像灌了铅一般，爬都爬不动。他感觉到有一双鬼爪抓住了他的肩膀，尖锐的爪子往他肉里嵌。

　　疼，钻心地疼！马大奎七魂丢了六魄，哪里敢动弹？

　　那鬼爪在他背后乱抓一通，他听到了清脆的裂帛声。紧接着，那鬼爪又扣住了他的头。

　　马大奎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任由鬼爪在他老脸上撕扯。他害怕得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倒在地上抽搐着。

　　不晓得过了多久，鬼叫声逐渐远去，迅速地消失在山林中。马大奎颤着双腿，没命地往家里逃。

　　冲进屋子里的一刹那，没把他女人吓得魂飞魄散，“啊，鬼啊，快来人啊，有鬼！”

　　向春花一闪身躲在了洛子柒身后，哆嗦个不停。

　　煤油灯下，洛子柒看到的人的确跟鬼没两样，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血痕，后背的衣裳一条条的，被鲜血染得通红。一只脚光着，脏兮兮的裤子上有明显的黄色水渍，散发出浓浓的骚味。

　　还有那一头披散的长发，上边粘着一砣砣白色的东西。细细一瞧，是鸟屎。

　　老二这事办得漂亮，洛子柒朝那个嘴里喊着“妖怪、鬼”的男人唤道，“那不是马大哥吗？”

　　陆大岩仔细辨认了一番，“真的是大奎。”

　　“是吗？”向春花战战兢兢伸出头来，左望右望，脸上太花了，认不出。她试探着喊了声，“大奎？”

　　马大奎已经惧怕到了极限，对他们的说话声充耳不闻，满屋子乱窜，似乎在找藏身之地。

　　夜深了，洛子柒没功夫欣赏他发癫，让陆大岩把人抓了过来，摁在向翠花面前。

　　“哎哟，真的是马大奎！”向翠花一屁股坐地上，拍着大腿鬼哭狼嚎，“哎哟，怎么得了哟！好好的人，变成了这样，老天爷，你让我咋活哟！”

　　“大概是中了邪，给他两巴掌！”洛子柒指指鬼模鬼样的男人，她原本想动手的，但打人手痛，而且，这男人脸上血、鼻涕、口水、鸟屎搅一起，太恶心了，打不下手。

　　还是陆大岩不挑，狠狠给了马大奎两个大嘴巴子。

　　大抵是两巴掌打到了灵魂深处，马大奎陡然不嚎了，茫然地四下张望。

　　向翠花抹了把眼泪，扳着男人的肩膀问道，“大奎，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弄......”

　　话未问完，洛子柒一把掀开了她，“马大哥，总共是一百斤，你帮我把粮食结一下。”

　　洛子柒腹黑地多报了三十斤，反正马大奎不是只好鸟，不坑他坑谁？

　　“大奎，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要跟陆家换野物？”向翠花是个逢进不逢出的人，哪舍得用三斤粮食换一斤蛇？多亏？

　　此时马大奎眼前全是那张白森森的鬼脸在晃，色心都没有了，哪还有耐心？“照数称给他们，谷子不够，就称苞谷和红薯。”

　　他们家的苞谷和红薯，都是旁人拿来换鸡蛋，换小鸡仔得来的，日积月累，家底厚。

　　“你个臭男人，三百斤粮食啊！”向翠花声音带着哭腔，那得是满满一仓，还不要了她的命？

　　“给她，都给她！”马大奎大声咆哮。

　　向翠花把仓库钥匙往她男人面前一怼，“你要给，你给，我不是败家的人！”

　　马大奎哪有心思接？

　　洛子柒一把抓过钥匙，“嫂子，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跟爹娘亲自来。”

　　白天她来观察过，晓得马家的粮仓有屋后面，共两间。她不客气地将两间都打开了，一粮仓苞谷和稻子，另一仓则是红薯和豆子，都满满当当的。

　　洛子柒懒得过秤了，干脆用箩筐量了一担谷子，两担苞谷。

　　看着粮仓就被搬空了一截，向春花肉疼得哭爹喊娘。

　　洛子柒一边假装安抚她，一边让陆大岩两口子把粮食往家里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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