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一想自己因为失察,掉入御花园的水池里还差点被淹死,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让人难堪的了。
好在之前他已将大部分侍从和皇家暗卫遣离,看到这件事的只有陈琳和两个太监了。不用赵祯开口,那俩小公公就在总管大人“凌厉”的眼神中明白,一个好的内侍应该懂得的分寸。
现在的天气颇为寒凉,得赶紧找地方把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才行。陈琳忙搀着赵祯走到离御池最近的一处小屋之中,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赶紧为皇上准备沐浴的热汤。这间小屋本是为了游玩途中累了的贵人们歇脚所备,虽然面积不大,需用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于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泡在浴桶中的赵祯终于不再打寒战了。
暖和过来的少年天子这才想起同样变成落汤猫的人,他从浴桶里抬起头,看着一门之隔的挺拔身影,提高声音道:“展护卫,你刚才也落水了,这屋子里还有一个浴桶,不如也进来沐浴驱驱寒吧。”旁边服侍的小太监忙机灵的跑出去提水。
展昭忙拦住要离开的小太监,侧过脸朝屋内笑道:“多谢陛下体恤,臣不冷,还是不打扰陛下的好。”他有内功护体,哪里在乎身上那点水,早就运功蒸干了,这和皇上一间屋子沐浴他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那小太监好奇的围着展昭打量两圈,跑回去凑到赵祯耳边说道:“陛下,展大人的衣服已经干了。”
赵祯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他知道展昭功力精纯,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既然展昭不愿意进来沐浴,他也不好再勉强。
等到赵祯从浴桶中出来的时候,陈琳也抱着干净的龙袍回来了,顺便从侍卫们平日歇息的地方给展昭带了件换洗的官袍。
赵祯在侍从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在陈琳摆弄他的发髻的时候,看到了他放在一旁的瓷盒。
“陈琳,你拿这个来做什么?”赵祯有些不解的拿起瓷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盒子金疮药。
陈琳为赵祯带上束发嵌宝紫金冠,又为他调整了一下玉带的位置,扯扯衣襟把外袍上的褶皱抹平,这才垂立在一边回答:“回皇上的话,奴才这是为展大人拿的。”
“展护卫,他怎么了?”
“方才奴才去取陛下的衣服的时候,看见展大人背上好大一块血渍,想是他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所以就做主取了这盒金疮药来。”陈琳的头垂得更低了。
“哎呀,这事儿就应该传唤太医来看看。”赵祯拿着那药盒便往外走,“他人呢?这药怎么又在朕这里?”
“展大人现在在隔壁换药呢,皇上您小心脚下。”陈琳忙搀着赵祯的手,跨过门槛,“展大人说他身上带了公孙先生调制的药膏,所以只留下了干净的纱布。他担心您磕着碰着哪儿了,就让奴才把药送过来。”
“糊涂!他伤在背上一个人怎么换药,你也不去帮一把手。”赵祯横了陈琳一眼,俩小太监,一个在收拾浴间,另一个去小厨房了,让那人怎么处理伤口啊。你这总管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呢?
陈琳连称“奴才知错”,主仆二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
展昭正脱了上衣给自己上药。后背的刀伤有些龟裂,伤口刺刺的疼痛,却也不算什么大事。麻烦的是胸口的伤处,昨晚才种入新的舍心藤,救人时用力过猛撞到池边石块,现在胸有已经有些沉闷。他运功之前已经服下了医仙赠与的灵药,配上公孙先生的膏药方才觉得好些。
赵祯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人背对着他们,里衣垂到腰际,背部刀伤从左肩划到右腰,看上去很是狰狞。不过,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展昭左边肩胛下方胎记,这个胎记,好眼熟……赵祯一时之间愣住了,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块鲜红的印记。
展昭听到开门声,忙将里衣穿好,向赵祯行礼:“请陛下恕臣失仪。”
赵祯这才回归神来,他扯了一下嘴角,哑声说道:“展护卫平身,是朕进来时未敲门。”看到那人旁边染血的绷带,他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展护卫背后的伤处不方便上药吧,让陈琳替你查看一下吧。让包卿知道了,怕又要埋怨朕了。”
包大人还好,开封府最可怕的其实是主簿公孙先生。
展昭想了一下还是拱手道:“多谢陛下,那就有劳陈公公了。”
于是,这次换作赵祯在屋外等候,他合上门,站在廊下看着从树顶飘落的几片叶子,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样的胎记呢?
不多时,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那红衣的青年武官又恢复平日干净利落的样子了。赵祯见了微微一笑,抛开心头所想,硬拉着他一同用了午膳,日头偏西了才放他回去。
白玉堂在开封府中等得好不耐烦,说好了明日启程去江宁,这猫却被赵小龙叫到宫里去了,皇帝就可以随便占用臣子的休息时间了?!
他气呼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真恨不得脚下生风,飞到大内里去把那猫儿提回来。
“二叔,你也休息一会儿吧。你就是把这小院走出两条沟渠来,展大人也不会这么早回来的!”白芸生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揶揄道,他手中一页书还没看完,白玉堂已经在他面前走过两三个来回了。
白玉堂斜睨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大人的事你少管,看你的书去。”
白芸生笑了一笑,又翻过一页书,抬头看着白玉堂道:“二叔,芸生来开封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您跟展大人的关系好像很不一样……”
白玉堂看了侄子一眼,撩袍坐在他对面,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茶。他握着茶杯,透过杯中旋转飘起的水汽看着对面那张和自己不甚相似的面孔,淡淡道:“有什么话,直说。”
“那小侄就僭越了。”白芸生正襟危坐袍袖一挥,认真的问道,“二叔你……可是想同展大人在一起?”
“是。”白玉堂很干脆的说道,然后眉毛一挑,怎么你小子有意见?
白芸生有些怔忡,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摇头笑道:“果真如此,芸生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旋即又抬头,有些迟疑的问道:“二叔的心思,卢大叔他们知道吗?包大人他们又是怎么想的?”男子相恋有悖常理,他不希望二叔因为这件事饱受争议,受那难言的折辱。
“我和展昭两情相悦,也有了生死之约。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我们何须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白玉堂昂首傲然道,看到侄儿眼中的担忧才缓和一些,“更何况,我们的事情包大人和你卢大叔他们都知道,也没有反对。芸生,在世间能够遇上一个相知相恋的人不容易,不论别人怎想,我都不会离开展昭,猫儿也是一样。你若想说些什么,二叔不会怪你。”
白芸生苦笑道:“我像是那种人吗?二叔的风采少有人及,想必展……展叔也是这么想的吧……”
白玉堂拍了拍白芸生的肩膀,饮了一口茶说:“慢慢来,不必勉强。”若你不是我侄儿,我才懒得跟你讲这么多。
白芸生又愣了好一会儿,失笑道:“既然二叔和展叔在一起了,那母亲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嫂嫂有什么事吗?”白玉堂放下杯子很是好奇。
“没什么,母亲原本打算替二叔您说一门亲事。”白芸生笑着为叔叔倒茶,“她见您一人漂泊在外,怕您没人照应显得孤单。前段时间看中了王员外家的大小姐,正打算请媒婆给二叔您说说呢~”
“这个……嫂嫂费心了……”白玉堂心知嫂嫂的性子里的固执,这件事怕是需要花费一番口舌,只希望嫂嫂她还没来得及提亲下聘。
“二叔别担心,”白芸生看着那人皱着眉头的样子,有些好笑,“卢大婶来过白家,她和母亲说二叔您是江湖侠客,怕是不怎么喜欢像王小姐那样的姑娘,以后若是行走江湖,王小姐那样柔弱的女子哪里追的上您。母亲大概是听进去了,就没有再坚持……”
白玉堂嘴角一翘,大嫂我爱死你了!
“不过二叔,侄儿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白芸生收了笑容,脸色竟然有些凝重。
“但说无妨。”
“堂叔公那房的人又有些不安份了。”白芸生低头翻过一页书,轻声道,“虽然我是现在白家的当家,但族长一职仍旧由堂叔公担任。他们那一房的人,向来看我们不顺眼,若是知道您和展叔的事情,怕是会以此大做文章。”
“哼”白玉堂端起茶杯,冷然一晒,“就凭他们?”
“若是堂叔公一房也就罢了,前不久四堂叔取了府尹的外甥女,堂姑也嫁给了李翰林的孙子。二叔此次前往江宁办案,很容易与他们碰上,一定要多加小心。”白芸生语重心长的说道,他知道他二叔很不喜欢这些拐弯抹角的事情,以往也都是他在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可是,这一次因为这礼部试,他得待在汴梁好一段时间,如果出了什么事,怕是鞭长莫及。
“只要他们不来惹我,五爷也不打算为难他们。”白玉堂冷笑,如果他们还敢像十多年前那般不长眼,他倒不介意再收拾那些人一顿。
“唉,二叔你有在听我说什么吗?”白芸生扶额,我是让你防着他们一点,不是让你找机会收拾他们啊!
“知道了,你二叔看上去像那么不稳重的人吗?我会妥善处理的。”白玉堂笑道,“不过若是他们主动挑衅,五爷也不是窝囊的主儿……”
“侄儿肯定他们会找二叔麻烦……”白芸生决定,还是等展昭回来了拜托他比较好。
“哦?为什么?”五爷这两年都没有回去收拾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二叔你又没有好生看白禄送来的账本吧,你手下的人吞并了三堂叔两家铺面……”你这个甩手掌柜!
“哦……”原来是他们经营不善丢了店面,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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