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夜干完了挑拨离间的事儿,就径自往端木府邸里头去了,也不去多看冥胤青那一脸的懵逼。
留下端木堂和冥胤青两个人,在外头对视。
冥胤青还没想好当如何说一句话为自己开脱,端木堂便先冷笑了一声:“臣倒是不知道,王爷还有个乳名叫二狗子!”
还有,冥胤青是什么时候跟洛子夜扯上关系的?为何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两个人之前有一段情?爱她的那个二狗子?眼下看来,冥胤青大概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有关于对方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的还很多。
他这话一出,冥胤青的脸立即青了,瞪着端木堂道:“本王是天家之子,岂会有如此可笑的乳名!”
他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端木堂。
倒也是,这样的乳名都不会出现在皇家,只会出现在一些山村里头,百姓们为了孩子能够好养活,于是刻意取些贱名,但是冥胤青是皇室的人,先皇定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冥胤青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很快地道:“洛子夜这是想挑拨离间,你何必放在心上!这个女人从来诡计多端,倘若我真的与她有合作,她会在此时自暴底牌吗?”
端木堂也是聪明的人,断然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端木堂这个人多疑,洛子夜的这句话,也定然是节外生枝了!
果然,他这话说完之后,便见端木堂面上的厉色已经消失不见,但眸色还是若有所思,显然还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冥胤青这一瞬之间,就将洛子夜恨了一个十成十!多日不见,一见面洛子夜还是让他如此讨厌!
他没有再说旁的话,举步进了大殿。
端木堂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跟着举步进了大殿。倒也无妨,原本他对冥胤青,也并非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此刻就算是他跟洛子夜真的有合作,对自己的影响,也大不到哪里去。
他眼神眯了眯,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轻声询问了一句:“武琉月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吗?”
“少主,没有!我们的线人传来消息,说是武琉月已经见到武修篁了,两个人不知道谈了什么……还有,我们传消息过去给武琉月的人,被武修篁查出来处死了,眼下整个龙昭边城,都开始进入盘查阶段,想必武修篁是想知道,我们跟武琉月之间的关系!”下人很快地答了一句。
端木堂眼眸眯起,那双眸中浮现出几分戾气来。
那显然是对武琉月如此无用,而产生的不悦。事情很显然,就是自己通知武琉月之后,对方太莽撞,并没有想好一个合理的角度,将这件事情告诉武修篁,以至于最终引起了武修篁的怀疑!
他恼怒之下一甩袖,大步进了府邸。
只冷声道:“想办法传信给她,只让她记住一句话,她跟端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年让她混入龙昭皇室,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助我端木家登上至尊之位。倘若她做不到,我们也决计没有安然赴死,还放任她在龙昭享受荣华富贵的道理!”
他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跟一个人有合作的。
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不清楚。而父亲将武琉月送入龙昭,也是那个人的提议,当时便也就只是告诉父亲,这么做将来就可以捏住武琉月这个把柄,可以让武琉月为他们端木家所用,也许还能让龙昭的势力,为他们端木家所用,帮助他们满足历代以来的野心。
暗中的那个人并没有说他们需要付出什么,只是那人会利用武琉月帮那个人也做点事罢了。于是这么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他们端木家就欣然做了!眼下他们已经开始铤而走险,而武琉月还端坐在公主之位上,这一点他岂可能接受?
他这话一出,门口的下人很快地应了一声:“是!”
这话音落下,那下人就飞奔出去了……
而门口冥吟啸的人,也并没有拦着那飞奔出去的下人,在来之前,陛下已经吩咐过了,只要离开端木家的不是姓端木的人,其他的下人们想去哪里传信都可以,陛下也是想知道,端木家最终到底能鼓动多少人,参与到这件找死的事情里头来!
……
而此刻,龙昭。
武琉月惶惶不可终日,她当然知道端木堂的厉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放任自己对端木家的事情不管不问,可是那日她从牢房里头出来,尽管她已经自认为很聪明地对父皇表述,说是知道凤溟的端木家要谋反,建议父皇出兵相助,端木家一定会对父皇感恩戴德,说不定还会送上几座城池表示谢意。
寻常的君王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若是脑子里没多少货物的昏君,大概是会很激动,立即就要去查验这件事情的真假,并且取得跟端木家的联系,决计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吃到肥肉的机会,尤其之前凤溟和龙昭之间,曾经因为墨氏有过一场战事。
当时龙昭是败了,纵然如今的龙昭,在世人的眼中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国,可那场战争耻辱就是耻辱,一个君王就是想到雪耻这一点上,也会按耐不住自己的参与之心。
但是武神大人是谁?
那到底是站在大陆顶峰的人物,岂会因为到了面前的好处,就开始丧失神智和判断力?在武琉月对他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被自己关在天牢里面,所以这件龙昭的探子都没查到多少的他国内政,她是如何知道的?
这般疑惑之下,武神大人就不动声色地查了一下跟她接触过的人,果然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把将这个消息传给武琉月的人找出来盘问了一番,对方不堪严刑拷打,竟然直接自尽了,什么都没有招。
而武神大人也是并不理解,这件事情到底跟武琉月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得知这件事情,以及她为什么会有参与的心思!
这样的考量之下,这些问题他自然也盘问了武琉月。
可是武琉月什么都不肯说,言辞闪烁,多番闪避。武神大人也清楚这大概是盘问不出来什么了,看着她当时衣衫褴褛的样子,武神大人也不忍心多逼问,于是就让她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但对于出兵的事情,武修篁选择了拒绝!
眼下帝拓的事情,就够他烦的了,他哪有还有心情去掺合凤溟的事情。
尤其冥吟啸那个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次龙昭跟凤溟的一战,他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也足见冥吟啸的能耐。所以在不知道凤溟动机,端木堂那一家人也没有将明确到足以令自己心动的利益,放在自己面前之前,武神大人认为自己并没有出兵的必要!
于是,武琉月的建议,就这样被搁浅了。
并且她心里还很清楚,父皇已经越来越不信任她了!她这段时日,已经在父皇的面前暴露了太多缺点和破绽了!而且,如今她还失去了大皇兄这一条线,从前原本想着,跟大皇兄合作,就是父皇百年之后故去,大皇兄也断然不会亏待自己。可上次自己听了申屠苗的怂恿,让大皇兄对自己也是深恶痛绝!
父皇的不信任,大皇兄的决裂,还有端木堂的威胁。
她眼下只觉得自己四面楚歌,恨不得找根绳子寻了短见,一了百了,也不必再这样终日惶惶地活着!可想了想洛子夜……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她到底哪里比自己好?她竟然就能轻而易举地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要想着洛子夜还活得好好的,她就不甘心这样死去!
是了!
从自己跟洛子夜对上之后,从那个神秘人告诉自己,其实洛子夜才是真正的龙昭公主之后,嫉妒就已经彻底的蒙蔽了她的双眼,而原本就令她深恶痛绝的洛子夜,更是直接就被她恨入了骨子里。
仇人还活得好好的,简直就能成为激励人坚强活下去的重大理由。
她眼神冷了冷,心知这件事情不会轻易了结,端木堂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心思一转,便已经有了计较!眼神冰寒地走出了自己的寝宫,大步往武修篁所在的宫殿而去。
而此刻,武修篁的寝宫之中。
武项阳正跪在他面前不远处,那张俊朗的面上,带着淡淡的决绝,以及身体刚刚恢复,却并没有恢复彻底的苍白。他背脊挺得笔直,从他那张脸上,能看出淡淡的疲惫,甚至有一丝的心如死灰。
武修篁沉眸盯着自己面前的儿子,冷声询问:“你真的都想好了?”
“想好了!父皇,儿臣心意已决,还望父皇成全!”武项阳面色冷沉,低下头,似是并不想多看自己的父亲。
他这样的眼神回避,自然也落在武修篁的眼中。
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即便你要去找澹台毓糖,也并不需要放下龙昭的一切。她若是愿意嫁给你,成为龙昭的大皇子妃也未尝不可,你何须如此决绝,说出要离开皇室这样的话?你是否想过,澹台毓糖是西域的公主,你当初那样算计西域,倘若你还是龙昭的大皇子,他们或许会看在朕的面上,看在龙昭的势力,将他们的公主嫁给你!可离开了皇室,你再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还有丝毫得到原谅的可能吗?”
“即便得不到原谅,那也是儿臣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儿臣有责任去承担!”武项阳表情冷冽,很快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令武修篁眼神微沉,盯着自己的儿子,竟然一时失语。
三个儿子,大儿子如今要走,二儿子空有野心不成气候,小儿子纵然是留下了不少势力在朝野之中足以跟大儿子作对,但却被那个冥吟啸迷得神魂颠倒,大概连自己是龙昭皇子的事情,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眼下,武神大人这样的人,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今年如此不顺,先是跟凤无俦交手差点丧失了武神尊位,夏天得到了水漪的遗物却无法解开无垠之水,秋天跟凤溟交战因为大意轻敌输了一场,冬天跟帝拓打仗就算了,选好的皇位继承人居然要走……
他今年这么倒霉,是不是因为本命年要到了?
正在他沉默之中,武项阳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自己总归是要走了,皇位他也不想要了,自己就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父皇就是生气也不会真的要了自己的命,于是干脆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先是磕了一个头。
接着开口道:“父皇,那个洛水漪出现在宫里的时候,儿臣方才两岁。在那之前,儿臣还是您心爱的嫡长子,可从那个女人出现,儿臣也好,二皇弟也罢,都再也看不见您的关怀,再感受不到多少父爱。那是您心爱的女人,您心中只有她,这一点儿臣并不怨怪你。可……那个女人怀孕之后,只不过是生下了公主,您就要废了母后的皇后之位,立她为后,你能不顾天曜因此要与龙昭开战,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可您是如何做到无情无义,不顾母后的血泪?”
他这话一出,武修篁有了一瞬的沉默。
作为帝王,在心爱的女人出现之前,他一直走在一条帝王该走的道路在,在父皇的圣旨之下成婚,生子,登上帝位,纳妃,想着扩张疆土,一切顺理成章。然而在遇见水漪之后,所有的一切全部更改倾覆。他纵然有再多的理由,可不能否认的是,对武项阳的生母,他的确过于残忍。
但,在武项阳咄咄逼人的容色之下,武修篁终究还是道:“你母后当年犯下大错,竟在水漪生下琉月之后,勾结洛肃封,想将水漪和琉月送出皇宫,这样的大错,朕岂可原谅她?”
武项阳很快地道:“不错!母后当年勾结了洛肃封,想要帮洛水漪离开皇宫。可父皇,母后不过是帮她,您就要废后。洛水漪自己想跑,自己想离开您,您却要立她为后,这些话说出来,您能说服您自己吗?”
他这话一出,却是触到了武修篁的逆鳞。
这令他登时便大怒,扬手便将桌案上的砚台,砸到了武项阳的身上:“放肆!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朕说话!”
这砚台砸过去,便砸破了武项阳的额头。
那血沿着武项阳的额头流了下来,但武修篁尤未消气,眼神依旧冰寒。武项阳心中清楚,是自己的话触碰到了父皇的逆鳞!父皇在说起当年的事情的时候,只说是母后和洛肃封里应外合,要带走洛水漪。
却不说,当年是洛水漪自己要走,她根本就不想待在龙昭。父皇明知如此,却回避多年!一直在自欺欺人,仿佛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就能说服自己,洛水漪心中之人就是父皇一般。至于那个女人心里的人到底是谁,武项阳并不清楚,但是那个女人想逃离父皇,他是知道的!
额头的血流了下来,沿着脸庞滑下,武项阳也没有伸出手去抹掉。
却是扬了扬嘴角,继续道:“没人给儿臣这样的胆子,只是儿臣自己想说而已!母后自己削发为尼,在宫中寻了个佛堂终日念经,还以为您能得偿所愿,将龙昭的后位给您心爱的女人。可就在立后大典的那天,洛水漪跑了!当晚,父皇您亲手杀了她,怎么?是看见她跟洛肃封苟且了吗?”
他这话一出,武修篁当即便站起身,那一张脸已经铁青。
手中也已经有真气凝结,看他那样子,是已经动了杀气!边上的茗人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立即开口道:“陛下息怒!”
同时也很快地看向武项阳,飞快地道:“大皇子殿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快点少说几句吧!”
当年水漪公主的死,一直是陛下心中不能解开的心结。眼下大皇子殿下竟然这样胡说八道,陛下怒极之下杀了他,这是真的有可能的!可是父子之间,为了口角之争,就闹到这样的地步,茗人作为一个忠诚的属下,是不可能不劝的!
“说!”武修篁打断了茗人的话,眼神森冷如冰,盯着跪在下头的武项阳。
切齿道:“继续说!朕想知道,你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武项阳这话说出来,原本以为会彻底激怒武修篁,却没想到对方掌心的真气凝结,可并没有打在自己的身上。这其实令武项阳也有几分惊讶!当年的立后大典之上,洛水漪跑了,而当晚父皇亲手杀了她的消息,传回了皇宫。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当年在场的人之外,谁都不知道。
而两国也都不允许其他人再提,武项阳心里头倒是明白,以父皇对洛水漪的深情,怕是真的在看见那个女人跟其他男人欢好,也是下不了手杀她的。可眼下,这多年来对父皇积压的怨恨,令他心中清楚这样对父皇说话,是会让父皇愤怒,心痛的,故而他才刻意这样说,其目的,还真的就是为了伤害武修篁!
可眼下,见对方竟然没直接对自己下手,怕也是还顾念着父子之情,武项阳由着脸上的血水留下,面无表情地继续道:“这十七年来,三皇妹就是您的心头肉,因为她当年是早产,尽管看不出哪里虚弱,您还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最好的都给她。而在您遇见洛水漪之前,被已经被陈妃怀上的四皇弟,在出生当夜,就因为三皇妹当夜不知何故哭闹不休,您甚至都没去看看四皇弟,陈妃终日以泪洗面,不过三年就郁郁而终。所以相信父皇也不难理解,为何四皇弟七岁的时候随着您去国寺祭祖,出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也再不愿意回来!”
他这话,便是字字句句,都想刺武修篁的心。
当年陈妃怀上武青城的时候,父皇还并没有遇见洛水漪。怀上两个月之后,父皇才遇见了那个女人,而武琉月是早产,所以比武青城还早了一个多月出生。而父皇却根本看都没去看,这些事情,武项阳今日便是一起都翻了出来。
武修篁听了这话,面色倒是动了动,手中凝聚起来的真气,竟在这一瞬散了。
他原本以为,武青城当年离开皇宫,还跑去了修罗门,只是因为不喜欢宫中的生活,或是向往江湖,他长大了之后也是打算过回来的,却在那时候遇见了冥吟啸,便再没有后话。可如今听武项阳这么一说,竟是因为自己这个父亲的不闻不问,所以他才离开的吗?
看着武修篁这样的表情,武项阳又继续道:“父皇您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武琉月。而您一直认为,将您的疆土,您的皇位分给我们这些儿子就足够了,其实您这样想,没什么不对。皇家的儿女,本来就不应该奢求太多的感情,这就是为什么,我竟然能为了权位,那样去算计澹台毓糖……”
说到这里,武项阳竟然笑起来,那是自嘲的笑容。
笑了笑之后,他又继续道:“可父皇,您大概不知道,我那么希望在您跟前露脸,那么希望得到您的承认,那么希望成为龙昭未来的皇帝,有多少原因,是因为我希望自己足够出色,就能得到您的重视,得到您哪怕一丁点的,只属于父亲对儿子的关怀。可是父皇,我失败了!或许是因为您对武琉月太好,所以您对我的好我感觉不到。毕竟您也是在凤无俦的手中,救下过儿臣的。可在武琉月都要杀儿臣的时候,您竟然不亲自处置她,却将她押送到儿臣的面前!父皇当时心中想的,难道不是倘若我武项阳足够聪明,还想登上帝位,就决计不会杀了您的心头肉吗?”
他这话一出,武修篁登时沉默了。
武项阳作为他的儿子,虽然没有凤无俦、轩苍墨尘、冥吟啸那样出色,但也绝对不笨。早就已经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的确,他当时心里头是明白,项阳足够聪明,是不会真的杀了武琉月的,项阳一定会明白,他真的杀了武琉月或许会被自己记恨上,无法登上皇位。
这沉默之下,他盯着武项阳的那张脸,看着对方脸上的血迹,忽然心头有些烦乱。
而武项阳看他不说话,心知自己猜对了,笑了一声,很快地道:“我前半生一直以自己是父皇的儿子为荣,从来骄傲,从来仰面看人,尽管我知道在父皇的眼中,我都比不上武琉月的一根手指头。但是父皇,如今我累了。半个月之前,儿臣中毒在病榻上的时候,母后在宫中病逝,这个消息父皇大概不知道吧?就算父皇知道也不会在乎。但是我是在乎的!我做这一切,无法得到父皇的欢心,便想登上帝位给母后看,可母后也看不到了。现在儿臣已经不想这些浮华中的一切了,我当初那样待澹台毓糖,她却还舍命救我,以后我的下半生,只想好好待她,不想再掺合在政场中,更不想以后再利用她。至于父皇……”
说到这里,他看向武修篁,那脸上几乎是有些恶意的笑,开口道:“父皇千宠万宠的女儿,成了眼下的样子。儿子却一个一个离父皇而去,父皇会不会有一丝后悔自己对武琉月的溺爱呢?可惜,儿臣已经不想再留下看父皇的笑话了,儿臣会回一趟皇城祭拜母后。从此以后,我武项阳跟龙昭不再有任何关系,父皇就权当没有过我这个儿子吧!”
他说完这话,便起身转身而去,都不再跟武修篁打一声招呼。
武修篁看着他的背影,面上的表情极为复杂。茗人在边上看着,其实很想帮忙解释一句,大皇子的生母去世,皇上其实下令,以皇后的仪仗厚葬,目的是为了全大皇子殿下的面子,将来大皇子殿下登上皇位,也能以母为尊。
可大皇子殿下当时大概在悲痛之中,只知道他的生母故去,而陛下彼时也没有去关心他,此刻才生出了这诸多的怨恨。可茗人的心里也明白,从大皇子殿下的那些话里头,不难听出来,他对于陛下的怨恨并不是一朝一夕,就是他生母的事情解释清楚了,他大概还是不会谅解陛下,他心中的怨恨,也还是不会散去。
于是,茗人没有开口,却是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武修篁的侧颜。
而武神大人,在目送着武项阳离开之后,忽然失了力气一般,瘫坐在龙椅之上!他一世风光,站在大陆的顶端,为人敬仰膜拜,却不曾想人到中年,再看看儿女,竟如此无奈!武项阳对他是怨恨的,即便他愿意将皇位交托给对方。
而武青城,在见面的时候,眼神都极为陌生,都不肯叫自己一声父皇。
他后悔将更多的父爱给了武琉月吗?其实他是不后悔的,那是水漪为他生下的女儿,更是水漪故去之后,他依旧还活着没有去地下长伴水漪的唯一理由。可却是真的应了洛子夜的那句话,对武琉月的过于纵容,过于宽厚,最终才让她变成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无用便罢了,竟心思毒辣到为了陷害情敌,要杀害自己的兄长。如今还不知道她又跟凤溟的人,是因何故搅合到了一起!纵然在武项阳的眼里,他已经对武琉月这样的好,这样的宠爱,但是看着武琉月如今这德行败失的样子,他依旧明了,自己无法去地下面对水漪,他并没有将他们的女儿教养好。
这一瞬他觉得很疲惫,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了一句茗人:“茗人,朕这么多年来,真的错了吗?”
茗人一哽,开口道:“陛下,属下提醒过您很多次,不要对公主过于纵容的,可每每公主提起水漪公主,您就丧失神智,她犯下什么错您都原谅她,什么都依从她,走到如今这一步,属下其实并不觉得多奇怪!”
倘若陛下不那么一门心思地扑在公主身上,将自己对公主的纵容分出哪怕一丁点,给皇子殿下们,皇子们不会都如此,公主也不会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可是对水漪公主的爱,早已蒙蔽了陛下的心智,陛下做出这一切的时候,未必没想过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只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对心爱之人为自己留下的血脉好罢了。
武修篁一听这话,扯了扯唇角。
冷声道:“朕对她好,就是怕朕有一丁点不妥,将来在泉下便无法向水漪交代。却没想到,到这一步,看着她如今的样子,朕却觉得自己更难向水漪交代了!”
茗人听了这话,登时也不敢说话了,却是明白陛下这时候心情应该很差,大皇子殿下走了,陛下这江山还不知道托付给谁,而对方临走之前还对陛下说了这么一番话,陛下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这时候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唯恐刺激陛下。
整个大殿中沉默了半晌。
武神大人忽然开口了:“茗人,听说人到了本命年,都会比较倒霉!”当初水漪死在他剑下,就是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也的确就是本命年。如今……
茗人嘴角一抽,扭头看了他一眼:“陛下,虽然说的确如此,但是陛下,您今天四十一,将要到四十二,本命年还早啊!”
武神大人扶了额头,险些流下泪水:“朕今年如此不顺,朕怀疑自己的本命年提前到了!”
茗人嘴角一抽:“……”他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了,却是觉得陛下今年真的很倒霉,简直已经到了一种倒霉到不能想象的地步。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试探着开口道:“陛下,要不然您抽空去国寺拜拜,或者找无忧老人帮忙,看能不能逆转一下您最近的运道走势?”
古人都是比较迷信的,所以茗人很快地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从来相信人定胜天的武神大人,在这时候听见茗人这句话,竟然深以为然,当真有了去拜一拜祖先,拜一拜佛祖,找一找好友无忧老人,转一下运道的想法。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道:“武项阳如今是情绪浮动太大,朕相信他慢慢会想通的,即便想不通……”
说到这里,武神大人的心里,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他的儿子他了解,竟然武项阳方才的话说得绝情绝义,可对方对于龙昭皇室,对于龙昭,一直都是有一份责任在的,倘若龙昭将来真的后继无人,为了龙昭不被他国倾覆,武项阳还是会回来的。可对方方才的话,也的确给了武神大人很大的打击。
茗人一听这话,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大皇子殿下心中,是有大义在的……”
他话音刚落下,门外很快地走进来一名宫人,开口禀报:“陛下,公主在外面,说她有重要的事情求见您!”
宫人这话一出,武修篁当即眼神一冷,心头浮现出几分不耐来。
而很快地,他也是一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自从前那样看见琉月,便觉得看见了整个世界,觉得看着水漪还活在自己身边。到成了如今这般,只是听说她来求见,心头就如此厌烦?
愣了愣之后,武神大人终究是沉眸,冷声道:“让她进来!”
“是!”下人很快地应了一声,旋即大步出去了。
不一会儿,武琉月进来之后,便看见了地上的血迹,她通身一僵,看着武修篁不算是好的面色,还有方才武项阳出去的时候,那脸上的血,以及对方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自己上去打招呼也直接被无视的样子。
心里头明白方才这殿里头怕是发生了什么事,父皇的心情也一定是不好。
可是凤溟的事情,实在是刻不容缓。于是她开口道:“父皇,儿臣……儿臣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对您说!”
“是打算交代一下,你是如何跟端木家的人搅合到一起的?”武修篁也没打算跟她转弯抹角,直接便说出来自己眼下最关心且最不满的问题。
武琉月心头一跳,“父皇,的确如此!之前女儿不敢对父皇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女儿曾无意见过端木少主一面,他……他很好,女儿对他倾心,所以在知道他有谋反的心思之后,女儿才希望父皇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先前不敢说,是怕说了父皇生气!”
她这话一出,武修篁眉心一跳,倒是扬了扬眉:“你喜欢的人,不是凤无俦吗?怎么又牵扯到端木堂的身上了?”
前没多少时日,她还一意孤行,要自己同意帝拓凤天翰替凤无俦求婚的事情,今日却忽然说自己看上了端木堂,这实在是令武神大人费解!
他这话一出,武琉月当即便道:“凤无俦对女儿无情无义,女儿断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丝毫心思,端木堂对女儿却很好,父皇您杀了的那个人,的确是帮端木堂传话的,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对女儿嘘寒问暖,关心女儿的情绪,日前女儿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信件,说是冥吟啸逼他谋反,不知道能不能活,若是他赢了,定然会迎娶女儿为凤溟王后,若是输了,就让女儿忘记他。女儿不知道如何是好,才斗胆请父皇相助!”
她这话,便是将端木堂说成了一个痴心为她的形象,甚至于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请她帮忙,只是说,如果他输了,就让她忘记自己,就这么听起来,还算得上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武神大人听了这一会儿,倒也并不知道武琉月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毕竟她心中爱着谁这一点,只有她自己清楚,而她为何会跟端木堂扯上关系,甚至要自己帮端木家,这对于武神大人来说,也的确是个费解的问题,眼下她的话,还勉强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然而,这却也并不能构成武神大人要参与别国内政的理由。
他听完这话之后,看了武琉月一眼,冷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凤溟的事情,朕就更不能插手了!”
他这话一出,武琉月愣了,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武修篁:“父皇此言何意?”
“他既然想娶你,父皇也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娶你的能耐!端木堂此人,朕是知道的,作为凤溟八大世家之首的掌舵人,当也是有一定的实力!但是他体弱多病,身体并不好,父皇并不是很放心将你交给他。不过,倘若他能击败冥吟啸,成为凤溟的皇帝,那也足以证明他是有能耐的,朕才会考虑让他做朕的女婿,明白了吗?”武修篁这话,倒是真心的。
作为武神大人,武琉月就是再不成器,也是他和水漪的女儿,等闲人是配不上的,武神大人也瞧不上,武神大人最中意的女婿,是轩苍墨尘。那小子足够聪明,足够出色,也足够狠辣,尤其对自己十分敬重,完全不会像凤无俦那样目中无人。但他和武琉月,却是互相都看不上,武神大人也只得作罢。
眼下听武琉月说,已经不想继续在凤无俦的身上费心思了,武神大人听了,那心情是非常愉悦的,只是这个端木堂够不够得上他的标准,自然是要考量的!如果谋反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还需要未来的岳丈帮忙,武修篁并不认为这是很好的女婿人选。
他这话一出,武琉月倒也不再坚持了,却是低头道:“那父皇……儿臣只想求您,倘若他输了,您亲自陪着儿臣去一趟凤溟,儿臣想再见他一面!”
她这话一出,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武修篁顿了顿,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好,这个朕可以答应你!”
武琉月攥紧了自己袖袍的手,当即松了,心头的巨石也放了下来。父皇既然肯答应这个,那么此事便不难处理了!她一定不会让端木堂说出不该说的话的,一定不会!
……
端木堂的府邸。
所有人都已经落座,洛子夜坐在冥吟啸的身边不远处,那应当是冥胤青的位置。所以冥胤青的表情,一直都很不善。
洛子夜倒是很关心地问了他一句:“二狗子,你脸色这么不好,是来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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