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我为何会随军出征么?”软玉在怀,官千翔翻涌了许久的心绪,终于在这一刻没忍住,先问出了口。
听官千翔这么说,怀袖便没再开口。
官千翔身上那种清淡好闻的味道,缓缓飘进怀袖的鼻息间,却不经意扰乱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
怀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个揣测,只是她不敢问出口,情深缘浅,她害怕,怕倘若当真被她猜中,这样浓沉甸甸的情愫,她恐来生亦换不完他。
更何况,她已没有来生可许,今生还欠着容若的。
官千翔静静凝注着怀袖依然如魂牵梦萦中一般美如青莲的玉颜,遇上她之前,他浪荡半生竟从未体会过,爱一个人,是如此亦苦亦乐之事。
瞬息与传奇,不过一念之间,他了悟,她是他的命格。
官千翔呼吸渐渐深沉,话已到了嘴边,望着她时,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只因疼她之心太甚,他怕说与她听了,她心下生出负累,反惹她多一分挂怀。
只她安好,他别无他求。
思及此,官千翔唇角勾出好看的月牙弯,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本王是为了你才出征的?”
怀袖霍然抬起头,一双晶莹杏目凝注着他,有些紧张。
官千翔也紧紧注视着怀袖,想从她眸子里再寻出些旁的,除了紧张之外,竟叫他寻出一些担心。
她担心他?
官千翔的笑意渐渐深了几分,抬手抚上怀袖柔软的青丝,温柔中有着浓浓的眷恋。
“我……是为着我阿玛……”
官千翔淡淡开口,说完这句,胸中深深吐出一口气,移开眸光,眺向一望无际的苍翠山岭。
怀袖心下也悄然吁一口气,心中那一块悬着的重石,终于悄然落定。
原来,他并不是为着那一个约定,幸好……
官千翔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子放松了些,有些不舍地收回缠绕在她发间的手指,轻声道:“倘若,本王为你而战,你……可会担心?”
怀袖纤睫轻轻抖动,淡淡道:“王爷心胸宽广,必定不会为此等儿女情长左右大好前程,王爷心中即便有怀袖,也当顾念府上双亲。”
官千翔定定地望着怀袖始终平和的侧颜,从见她第一面,她便是这般冷静自持,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他穷尽此生之情亦无法打动她。
他的心里却不气恼了,反而生出些许的情形,即便她心里先揣了容若,却后嫁了康熙,官千翔依然觉得,她值得他爱,因为她的情高洁清明,只能令世人高山仰止。
轻轻勒住马缰,官千翔收回手臂,轻声道:“出来这么就,万岁爷恐要差人来寻了,你还是骑着流风回去吧。”
怀袖浅浅地露出温婉淡笑,轻盈跃下官千翔的马,解开流风的缰绳,飞身上马后,怀袖一扯马缰,回头对官千翔笑道:“你务必好生回京,别忘了,本宫还欠着你一件袍子呢!”
话落,笑着挥动马鞭,向回程的方向疾奔而去。
望着怀袖渐渐消失在蒿草丛中的身影,官千翔沉声道:“本王即便今生失了你,却定要亲手割下葛尔丹的人头,他欠着本王一个嫡福晋!”
怀袖策马回到行军之列,却没直接回康熙的金顶大帐,仍去了映雪她们乘坐的厢车。
上了车,怀袖原以为康熙会派人来问,却没料想映雪几人皆摇头,康熙竟连差人问都没问她一句。
这下怀袖的心彻底凉了,原想倘若康熙差人来问,她便顺阶下了,再回帐殿中伺候,如此看来,她要想回去,除了厚着脸皮低头认错,再别无他法。
怀袖郁闷地坐了一时,直至晚间掌灯时分,大军已驻扎下来,康熙也没命人来问过。
映雪和涣秋皆忧心地守着怀袖,映雪将自己的一件棉衣披在怀袖身上,小声道:“主子就回去服个软,万岁爷不会当真恼了,也省得在跟着咱们受苦。”
怀袖守在炭火盆子旁边发呆,一天没怎么进水米,此时被火烤的嘴唇有些干裂。
涣秋见此情景,起身便要下车,映雪道:“你干什么去?”
涣秋有些薄恼,低声道:“我去寻万岁爷,磕头求他让主子回去。”
映雪正欲开口,怀袖却道:“不许去,我又没做错事,你这样去了倒显出我没理,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只去帐殿内,将我的一应用物和披风抱过来便是。”
涣秋和映雪听出怀袖眼下明摆着在说赌气的话,涣秋为难地瞧着映雪,映雪悄悄对她使了个颜色,偷偷地摆了摆手。
涣秋盯着映雪琢磨了片刻,突然灵台一凉,笑着悄悄点了点头便下车去了。
涣秋独自行至金顶大帐前,正准备对门口的宫人开口,见李德全正巧由里面走出来,涣秋立刻迎了上去。
李德全瞧见涣秋,无奈道:“娘娘怎么这会子还不回来?”
涣秋悄声问:“万岁爷可恼了我们主子?”
李德全摇头:“倒是瞧不出恼来,只是一整日闷着看书,倒也没说什么。”
“这会子我进去可方便?”涣秋又问。
“是你主子叫你来的?”李德全反问。
涣秋立刻点了点头。
李德全琢磨了片刻,点头道:“这会子万岁爷刚用过晚膳,正歇着,你进去倒也正是时候。”
涣秋立刻谢过了李德全,顺着宫人挑开的帘笼,低身走了进去。
康熙此刻正独坐床边,手边仍放着红泥小茶炉,炉上茶壶中茶汤尚未烧滚,康熙目光望着窗外的融融月色,似心情不错。
涣秋走至近前,正欲跪地请安,一眼瞧见茶壶正翻滚出烧开的汤水,便未及行礼,走过去将茶壶提了起来,缓缓将汤汁注入茶海上的一只绿泥紫砂壶中。
康熙听见水声,转回头,见是涣秋,微愣了愣问:“是你主子让你来的?”
涣秋听康熙这么问,略迟疑片刻,立刻点头:“是主子吩咐奴婢过来的,主子心下惦记万岁爷,又抹不开颜面儿,便打发奴婢过来瞧瞧。”
康熙边听她讲,顺手拿起茶盅,眼帘都没抬,浅呷口茶汁,待涣秋话落,淡淡地说了句:“你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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