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心下大惊,虽心知裪儿必定不敌康熙的身手,可刀剑无眼,伤着谁都不好。
可怀袖还未来得及担心,只见裪儿挥剑与康熙一个侧身相错,康熙闪身躲避的同时,手刀利落霹下,正落在裪儿握着剑的手腕上。
裪儿只觉手腕一阵酸麻,掌中木剑应声落在了地上。
康熙抬眼,见小家伙仍鼓着腮一脸不服气,薄唇轻牵,脚尖勾起地上的木剑甩向裪儿:“不服气便再来!”
裪儿接住木剑,挥剑又扫过去,康熙仍轻盈侧身躲避,同时反手磕了下他的手臂,只一回合木剑又飞了出去。
如此几番个回合下来,站在旁边的怀袖看不下去了,怒斥:“裪儿不许无礼!输了便是输了,胡搅蛮缠算什么本事!”
失了剑的裪儿,听见怀袖这句斥责,先鼓着腮,原本隽秀的一张小脸绷着,跟着嘴憋了极憋,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康熙轻握了下怀袖的手,低声安抚:“凭空冒出我这个爹,孩子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你别训他,我跟他聊聊就没事了。”
说罢,康熙走至裪儿身前,笑问:“还记得昨儿咱俩约好的对弈,今日可敢再搏?”说完,不待裪儿答应,径自向门口行。
裪儿听见康熙这么说,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仍仰着倔强的小脸儿跟了出去。
怀袖担心了一整天,直至傍晚鸦雀归巢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方才出现在门前,却已是谈笑风生,与晨时判若云泥。
正在做事的映雪和福全跪地给康熙请安,怀袖将用开水烫过的碗筷端上桌,桌面上已摆了几盘小菜并一小坛自酿的桃花醉。
李铁,福全和映雪三人很识相地回避,康熙,怀袖并裪儿一家三口至此,还是头一回同桌用餐。
“山野之地,只有粗茶淡饭聊以果腹,不周之处,只得请万岁爷担待吧。”怀袖说话时,掀开酒坛的封口,将芬芳佳酿缓缓倒入粗瓷杯中。
裪儿咽下嘴里的一块野鸽子肉,仰起小脸儿问:“爹说他往日住在宫里,难道宫里头不是吃这些么?”
怀袖听见裪儿这样问,微怔,竟寻不出话作答,下意识看向康熙。
康熙笑道:“宫里头的菜式虽多,却不一定有你娘做的好吃!”说话时,捻起一筷子野芥菜丝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神情仿佛品尝珍馐美味。
一顿饭吃的甚是欢愉,放下碗筷,裪儿便自去寻李铁,下午时他见识李铁将一条金鞭舞的活物一般,早痴迷住,片刻不耽搁直奔后院。
怀袖站起身,正欲收拾餐盘,手却被康熙握住:“这些活交给映雪去做,你陪朕走走。”
说话时,也站起身,握着怀袖手始终未松开,就这么牵着她行出了废殿。
山上晚间有和风细细,虫鸟轻鸣,康熙和怀袖并肩行于小路上,脚下有细沙窸窣,头上星河璀璨。
“万……”
“叫我玄烨,我喜欢听你昨晚那样唤我。”康熙打断怀袖的话,声线低沉,如昨夜那般好听,让怀袖又想起昨夜,蓦地红了脸。
“我没瞒裪儿,他既已生出疑问,我觉着该将真相告诉他知晓了。”
康熙直接说出了怀袖想问的,转回身,对上怀袖带着担忧的明媚眸光,手臂一收揽腰将她带入胸膛。
时隔许多年,怀袖的腰肢依旧如当年那般纤细柔软,除了手掌有几枚薄茧,几乎没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尤其是这张如青莲般的玉颜,在月光下依旧那么轻易就让他怦然心醉。
手抵在康熙坚硬温暖的胸膛上,眉心被印下一枚轻吻,怀袖的长睫刷过康熙的鼻尖,从那双灿若星芒的深眸中寻见了自己的影。
“有什么话尽管跟朕说,朕愚蠢了这么多年,已不奢求你原谅。”康熙的声音深沉,却说的格外清晰认真。
怀袖心下微讶,却也敏感地捕捉到了康熙的变化,若换做当年,无论如何,这样自责的话都不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那时候的他,是凌驾一切的万圣至尊,即使错了,也万万说不得。
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送至唇边,吻落在她掌心的茧上,康熙的心里有疼,更多的是忐忑。
疼的是这些年他赐给她的苦,时光已去,覆水难收,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思念的那些苦全是活该。
忐忑的,是她当下的默默无言,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自己像个待审的囚徒,能做的只有忐忑等待。
怀袖浅笑,唇边绽出恬然梨涡,从他的掌中抽回手,垂下眉睫:“所幸这么多年后,我们依然好端端的,这样就挺好。”
说完,旋身抽离康熙的臂弯,沿着小路径自向前行去。
康熙的怀中乍然一空,只觉心也随着她的抽身蓦然失落,怀袖这话听上去一片安详,却令康熙越发地不安。
她不责不恼,不嗔不怨,反倒让康熙的心似没着没落的悬着,剑眉微蹙,第一回觉着女人心,当真是海底的那根绣花针,叫人如何摸得着?
在林子逛了一会儿,怀袖看了看天,随即转而向回走,脚步还有些急,康熙拉住她的手:“做什么走的这样快?你又没奏折要看。”
怀袖惊异地转身凝着康熙:“你不回城么?再晚了就要关城门了,就算你有金牌,可被人认出你这做皇上的这么晚还在外面逛,终究不好。”
康熙伸手将她扯进怀里,鼻尖蹭着她微凉的耳廓,低语呢喃:“你想我走?都不会不舍得么?”
康熙的这个样子,颇有几分撒娇要糖果的小儿,倒弄得怀袖有些哭笑不得,手轻推了推他的胸膛,笑嗔:“裪儿都不似你这般,你一个堂堂国君,整日与我这村妇厮混在这荒山里头,终究不成个体统。”
康熙蹙起好看的剑眉,认真地看着她:“我不喜欢你用厮混这个词,你我能算厮混么?你十年前就是我媳妇了。”
怀袖被他缠的无奈,手臂抵着他压下来的胸膛无奈妥协,却仍劝:“就算不是厮混,那你终究是皇上,当皇上就该料理朝政,冲这个理儿,你也该回去了。”
康熙的胸膛又欺下来一寸,鼻息探入怀袖的颈间,边轻轻啃噬边道:“我再留一晚。”
“可……”怀袖开口欲再劝,唇已被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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