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心知康熙这个时候被搅扰,必定心情不悦,心下虽急着想见老药怪,却也只得先好言安抚住康熙,又亲手伺候康熙穿戴好,随着圣驾行向前殿。
走出寝殿时,怀袖见两个御前侍卫已经将张保捆了起来,人还未带走,便知必定是李德全悄悄让留了人,对张保低声斥道:“不知长进的东西,若有下次,就是打断了你的腿,本宫也不为你说半句话!”
御前侍卫听见怀袖这话,便松开了张保,张保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怀袖侧目看向康熙,见他并没理会,已踱步向前殿走去,便偷偷向张保使了个眼色,以口型道:“还不快走!”
张保立刻会意,小声说了句“谢主子救命大恩!”转身便由侧门跑了。
怀袖疾步赶上圣驾,一起进了前殿正厅。
此时的坤宁宫正殿内,宫人已点起数盏明烛,将阖宫照的通明,怀袖挽着康熙的手臂行近正殿台阶时,一眼便看见站在殿门前的干瘦老头。
殿前北风瑟瑟,朱红廊柱下风越发吹的紧,老药怪单薄的身子如一枚枯叶,看的倒令怀袖生出几分不忍。
待行至近前,老药怪跪地给康熙磕头时,怀袖便在康熙耳边道:“这位便是我为裪儿请来的老神仙,夜里风急,老人家岁数大了,万岁也恐受凉,早些进殿叙话吧。”
康熙淡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干瘦老头,嗯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宫人挑起锦帘,康熙携着怀袖向殿内走去,跨入殿门前,怀袖回头对银铃儿道:“扶老人家一把。”
银铃儿立刻转身,亲手挽扶起跪在地上的老药怪,跟着走入殿中。
殿中已燃了金丝炭枣,轻微的噼啪声中透出红宝石一样的光,将整座大殿哄地温暖如春,明亮的宫烛照耀下,康熙携着怀袖坐在正中央的八宝琉璃榻上。
握了下怀袖的手,只觉入手一片冰凉,康熙微蹙剑眉,见她身上只穿着件家常的对襟蜀绣夹棉小袄,不禁蹙眉:“光顾着伺候朕,出来时自己也不晓得多添件衣裳,你这宫里的人,差事做的越发出息了!”
说话时,亲手扯了榻内叠放整齐的雀裘锦丝绒薄被,将怀袖的身子裹住。
挽扶着老药怪站在跟前的银铃儿听康熙这么说,吓地立刻跪地磕头,口中连述渎职之罪。
怀袖将康熙的手按在怀里,小声道:“万岁爷还是问正经事吧,当着外人……”
康熙这才将眸光转至站在地上的老药怪身上,此时瞧见老头的正面模样,康熙只觉有些眼熟,却也没仔细想,沉声问:“你就是那位令娘娘几次三番登门,也没请来的神医?”
康熙这话一出口,怀袖便听出来其言辞中含着薄恼,怪不得打老药怪一进门,康熙就将人晾在一边儿,只顾着照应她,原是心中早存了不快活。
老药怪再次跪在地上叩头:“草民实在逼不得已,望万岁爷宽恕草民慢驾之过!”
康熙挑了挑眉,继而道:“朕倒想听听,你究竟有什么缘故,让皇贵妃几番亲自登门,也不肯给她面子!”
老药怪枯瘦的身子微微一震,迟疑着没开口,怀袖见此情景,悄声在康熙耳畔道:“老人家岁数大了,又深夜颠簸入宫,万岁爷开恩让他起来回话吧。”
康熙只默不作声,既没说起来也没说不让起来,怀袖偷眼暗察他的侧颜,见他半晌不开口,便对老药怪道:“老人家深夜入宫,颠簸辛苦,万岁酌你起来回话。”
康熙侧目看了怀袖一眼,却见她正对他笑的很讨好,雀锦薄被下握着她柔荑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以示惩戒。
怀袖闷哼了一声,乖乖垂下眼帘,听康熙继续道:“你既深夜入宫,必定是有要紧事,朕允你如实奏来。”
老药怪向上拱了拱手,由怀里摸出一张素笺:“这是娘娘命人给草民弟子的一纸药方,草民的弟子拿捏不准方子上的几味药,带来给草民看,草民瞧出这药方中有疑,故深夜入宫与娘娘当面讲明。”说话时,双手将药方呈上。
康熙闻言坐直了身子,对李德全道:“将那方子拿来给朕看看!”
李德全立刻由老药怪手中接过方子,双手呈在康熙近前,康熙取来展开看时,怀袖也凑至近前,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道:“没错!这正是臣妾命张谦写的那纸药方!”
就在康熙看药方时,怀袖已忍不住问道:“老神仙快说说,这方子究竟有何疑问?”
老药怪拱手道:“眼下只看这方子,草民还不能草率定论,如若方便,还请娘娘将药渣一并取来给草民看看。”
怀袖闻言正欲开口,康熙道:“传朕的口谕,将太医院院判张谦,苏麻喇姑和那位大阿哥保举的大夫一并传来,连同今日剩下的药渣也取来!”
“嗻!”李德全应声出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被传的几人皆整整齐齐聚在坤宁宫正殿。
苏麻喇姑和张谦先上前行过君臣之礼,钱崇敏亦向上磕了头,康熙免了礼令太监端来药渣,先向苏麻喇姑问:“苏麻姑姑,这可是你今日亲自收来的药渣?”
苏麻喇姑上前仔细看过,点头道:“回万岁,这却是奴婢送来给娘娘过目的药渣不错!”
康熙轻轻点头,又向张谦道:“张大人,这张药方上所列的药材,可是你根据这药渣亲笔记录的?”
康熙话落,又有太监将那药方呈给张谦,张谦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与药渣对照看了一遍,向上拱手道:“这药方却是微臣亲笔记录!”
康熙点头,轻轻摆了摆手,张谦和苏麻喇姑退至旁侧,康熙将目光落在站在一边的老药怪和钱崇敏身上。
康熙至此时还是第一次见钱崇敏,只见此人约五十左右,长得身形挺括,面色白皙,虽过不惑之年,一看便知平日间保养的很好,又见其身上穿着锦绣团花府绸长衫,富贵有余,却少了医者清风爽骨的气质。
康熙望着钱崇敏道:“你是……”怀袖康熙忘了,立刻附耳低语:“德盛堂的钱崇敏。”
康熙闻言,轻轻挑眉:“德盛堂……是个药铺子吧,怪不得朕瞧着不像大夫,倒像个做买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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