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欲带着裪儿离开,可裪儿眼见怀袖深陷险境哪里肯走,扭着身子要挣开福全的钳制去帮怀袖。
那黑衣人心下已有数怀袖支撑不了多久,此时取这母子二人性命,与他而言简直如探囊取物,岂肯放过裪儿。
福全也是拼尽了全力,咬着牙,死死抱起裪儿的腰身抗在肩上就走,黑衣人眼疾手快冲着怀袖虚晃了一招,抬手一抖,由袖口中飞出几枚明晃晃的东西极速飞向福全和裪儿。
“福全小心!”怀袖与站在台阶上的映雪同时大叫。
福全回身时,只觉一阵厉风夹裹着什么东西想自己飞过来,心知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意识将裪儿往旁边用力一把推开。
“扑!”一声金属没入肉身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被推倒在地上的裪儿转身时,正看见福全立着的身子晃了几晃,之后就直直地栽倒在了台阶上。
“福公公!”裪儿大叫一声,扑在福全身上,却摸了满手新鲜温热的血浆。
裪儿的恸哭亦扰乱了怀袖的心神,原本就疲惫的她咋闻这一声惊呼,手蓦地抖了抖,迎上去的刀偏了几寸,眼见着对方的冷刃直奔面门砍下来。
怀袖心里一凉,闭上了眼,心里只剩一念:吾命休矣!
黑衣人手起刀落,即将砍在怀袖面门,突然一声高亢的马儿嘶鸣,黑衣人一个分神的空档,一根如灵蛇般的金鞭已添上了黑衣人的白刃……
————
康熙坐在南书房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直至天擦亮也不见李铁回来。
李德全带着一众小太监进来,准备伺候康熙上朝。
康熙缓步行至门前,并未接小太监递过来的温帕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沉沉地垂着,对李德全道:“备马,朕要出宫!”
李德全闻言,惊道:“可是……满朝文武已经等在……”太和殿三个字来不及说出口,已被康熙的声音打断:“朕命立刻备马,违令者斩!”
没人敢再多言半个字,很快门外传来马蹄踏着青砖的清脆声。
康熙从小太监手里取过缰绳,飞身上马,玉花骢风也似得踏碎了紫禁城平静的黎明,直奔正北的地安门。
马儿越接近废殿,康熙的一颗心越是紧张地提至喉间,待马儿奔至门前,浓重的血腥气由门内散出来,康熙的心蓦地一沉,手心一片冰凉,连下马时的脚步有些不稳。
伸手轻轻推开门,康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面对最坏的那一幕。
或许是太过紧张,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坐在台阶上,将脸埋在手臂间的怀袖时,眼圈竟有些许微热。
怀袖的脸原本深埋在手臂间,耳边好像听见有脚步声,却无力抬起头,直至手臂被一双大手突然用力握住,整个人被提起来,脸跟着就被紧紧按进一副坚实宽阔的胸膛里。
这一串连贯的动作,怀袖几乎如无意识的布偶任人摆布,直至鼻息间嗅到那熟悉的龙涎香时,混沌的神池方才照进一线清明。
手臂缓缓地,缓缓地抬手拥住康熙的腰身,脸埋在康熙的胸口,听着那熟悉沉稳的心跳声,怀袖终于放声大哭出来。
康熙任由怀袖伏在胸前宣泄,与未进门的忐忑相比,这一刻,康熙只觉能守着她哭都是件格外幸福的事。
等怀袖哭够了,将郁在心中的难过全都宣泄干净,方才抽着鼻子从康熙怀里仰起脸:“福全和雪额……”
康熙轻轻颔首,温柔拭去她腮边的泪,又仔细查看过怀袖的周身,确定她并没受伤,方才彻底安下心,却是再不肯松开环着她的手臂。
“朕本不愿勉强你,可经历此劫,朕决不能再将你独自至之宫外,你必须随朕回宫!”康熙言辞灼灼,再现昔日的霸道,却也饱含脉脉深情。
怀袖默然垂眸,偎进康熙的胸膛,她分外清明地觉见他的担心和害怕,她又何尝不是?
李铁本已击伤了黑衣人,却未追上,回至废殿时将黑衣人脚印拓了样,将雪额和福全身上的金钱镖一并收集了,带回宫准备交给常宁。
宫里很快打发人来侍驾,康熙命人将福全和雪额的尸体厚葬。
康熙安抚下怀袖和裪儿,有留了众多侍卫守护,安顿稳妥后先行回宫下诏。
怀袖命人去给沈婉的滴水俺捎了信,又差宫人将一包银锭子送至福全家中的老娘,并叮嘱只对老人说是福全孝敬的,可不说与其真相。
隔日,苏麻喇姑随同宫内的大太监来废殿颁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白旗振国将军府嫡女怀袖。
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遂使玉衣之庆,不及於生前;象服之荣,徒增於身后,册封皇贵妃。掌贵妃玺印,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欽此!怀袖接旨……”
怀袖跪在地上听大公公宣完诏书,却迟迟未起身接旨,
大公公看了眼跪着的怀袖,以为她没听清,又道一声:“怀袖接旨……”
怀袖依然跪着没反应,站在大公公身后的苏麻喇姑忍不住小声提醒:“贵妃娘娘,接旨啊!”
怀袖缓缓直起身子,望向面前举着圣旨的大公公,蹙眉道:“怀袖一介布衣,蒙万岁爷盛宠,已不胜感激,如今既要入宫,却也不该僭越册封皇贵妃,这于祖制不合。”
苏麻喇姑闻言,为难地看向身侧的大公公,大公公也有些傻眼,圣旨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那一个封官加爵的不愿接旨的。
站着踌躇片刻,无奈赔笑相劝道:“如今万岁爷宠着娘娘,娘娘便无需忌惮这些,一切自有万岁爷为娘娘料理,娘娘还是尽早接下圣旨,回宫方可好生侍驾,以报万岁爷隆恩,銮驾就在门外候着呢!”
尽管大公公磨破了嘴皮子,怀袖却仍不肯借下圣旨,
苏麻喇姑见状,行至近前,附身至怀袖身前,低声道:“如今圣旨既已下了,恐万岁爷亦是急着召你回宫,你且先将旨接下,左不过还需等三个月的国丧过了才行册封大典,回宫你再与万岁爷仔细斟酌,你看如何?”
怀袖却道:“可尚若日后大臣们以此作文章,最终为难的还是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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