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齐宫已经存在了近百年,但听过的人却少之又少,”说书人摇着扇子,一脸高深莫测,“古书记载,天齐宫的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皆怀有救世之才,是大气运者,百年前参与过不少江湖大事,因他们而扭转的局面数不胜数,厉害得很,都道是得天齐宫的人,便如同得了千军万马!”
祁真:“……”
暗卫:“……”
这都是怎么传的?
台下众人听得吸气,忍不住问:“这般厉害为何之前都没听过?”
“因为聪明人向来把一切看得太透彻,金钱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争之无用,”说书人感慨道,“况且当时天下太平,不需要天齐宫的人出力,宫主便带着门徒归隐,自此青山绿水闲云野鹤做伴,乐得逍遥,他临走前说他们做的事不值一提,隐去便罢,可终究有人看得不忍,便记了一两笔,这才得以传下来,如今也只有诸如钟离家这种百年世家和风雨楼这般实力强悍的门派能知晓一二。”
祁真:“……”
暗卫:“……”
莫惑扫一眼,见身边的人握着筷子呆呆地往下望,几乎都要听愣了,便暗中踢踢他。祁真猛地回神,镇定地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开始嚼,表面云淡风轻,实则继续努力听着。
大堂的人听得惊讶不已,问道:“这天齐宫的人如今还在么?”
“还在,”另外一人接口道,“最近天齐宫里出来一位姓杨的少年,据说武功好、长得也好,连叶天元都栽在了他手里,为了他都快疯了。”
“正是,”说书人不想被抢了饭碗,主动道,“但杨公子太聪明,一眼便可看穿叶天元的易容,以至于叶天元跟了人家大半个月都不敢露面,只能通过给乞丐大爷发小金叶来引起杨公子的注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杨公子根本不理他,还告诉他离自己远些,叶天元的心当时就碎了,只能戴上面具强颜欢笑,再也不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所谓一见郎君终身误呀……”
祁真:“……”
暗卫:“……”
有人好奇问:“那杨公子长什么样?”
“这个我听人提起过,”说书人神秘道,“据说生得极好……”
二楼的几人不禁齐刷刷望向某人。祁真爽朗一笑,淡定地吃饭,显然没放在心上,令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莫惑不由得再次瞥他一眼,暗道这小东西装起样子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祁真不清楚他的想法,低头扒饭,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默默往下听,深深地觉得自己出名了,且离武林盟主的位置又近了一点。
说书人已经说完叶天元的事,将话题转到沐家,啪地一拍醒木:“当时沐家主抱着二儿子遇见一位老者,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一看便道,此子邪气绕体,命不久矣!”
“哎呀!”众人很揪心,“这可怎么办?”
“沐家主也急了,忙求老者救人,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救回二儿子的命,”说书人道,“那老者恰好是天齐宫的长老,天齐宫的人向来淡泊名利,没收人家一分钱便把沐二公子救了,堪称妙手回春,华佗转世!要说沐二公子也是好运的,竟被长老看中带进了天齐宫,前不久才回沐城,那日沐家主起床便见天边飘着几朵祥云,一看便是有贵人登门啊……”
他慢慢喝口茶,将重逢的景象细细道来,听得祁真又愣了,再次觉得说书的都不靠谱。
孟涟几人听得真切,想起杨少侠先前介绍沐十里时说的情况与这个差不多,倒是信了几分,他们虽然想知道叶天元的事究竟是真是假,但都不好意思问,只得忍下,接着听下面的人提起了钟离家,握筷子的手齐齐一顿,专心听着。
大堂的人也关心地问道:“钟离家也与天齐宫的人有关?真是不得了!对了,前不久不是听说钟离小姐要找人么?找到了么?”
“听说是找到了……”
“对,我也听说好像是找到了!”
祁真顿时一怔,还未来得及思考事情是不是败露了,便听说书人道:“这天齐宫的事也得从钟离小姐还东西说起,当时钟离家和无情门的人几乎倾巢而出,很快便找到了姓左的公子,那东西确实是他丢的,钟离小姐归还后也就安心回家了,而正是在归家的途中,他们遇见了天齐宫的人!”
祁真:“……”
暗卫:“……”
这又是怎么传的?
“前文说过,钟离家是百年世家,自然知道天齐宫的存在,如今忽然见着杨公子,钟离家的一个少爷当场就不想走了,硬是要进天齐宫啊!”说书人吐沫横飞,将钟离少爷激动不已、下定决心并以死明志的场景讲得绘声绘色,再次啪地一拍醒木,“他闹得这般大,终于是被杨公子知晓了!”
众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祁真也握紧筷子,特别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好在说书人没有卖关子,喝完茶便道:“那钟离少爷见杨公子望过来,立刻单膝跪下,说要誓死效忠他。杨公子看了他半晌,缓缓道,你可想清楚了?入我天齐宫后你便是我的人,我此番出宫是为历练,你跟着我兴许要吃苦头,远没有当少爷来得舒坦。钟离少爷定定地看着他,只给了八个字——永不后悔,有死而已。”
众人纷纷感慨,真不知这天齐宫的杨公子是何许人也,竟能让堂堂的钟离家的少爷做到这一步,将来或许能成就一段佳话。
祁真也很动容,接着想了想钟离水那小鸡崽的模样,顿时回神,沉默地倒酒。
“也是钟离少爷的造化,”说书人道,“杨公子见他天赋奇佳又这般执着,便收了,如今他已经跟着杨公子历练去了。”
众人问道:“钟离家的少爷这么多,是哪一位呢?”
说书人摇着扇子:“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年龄不大,长得与钟离小姐有几分相像。”
众人思索片刻,忽然有人道:“该不会是那个钟离志吧!”
“真的假的,竟是那个钟离志!”
祁真顶着孟涟几人又一次投过来的视线,镇定地抓着碗,感觉有点懵,一直到吃完饭都没能理清头绪。他维持着温和的表情回到客栈,望着暗卫试热水,想了想道:“回头若再遇见那说书人……”
暗卫立刻问:“打一顿么?”
“打什么打?”祁真瞪眼,“他把天齐宫编得这么好,要赏点钱。”
“……是,”暗卫忍不住问,“少爷能听懂?”
祁真沉默一会儿:“不太懂,你们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暗卫摇头表示不知道,调了调水温,觉得差不多了,便伺候小王爷洗澡。祁真乖乖脱衣服,问道:“小天呢?”
“少爷先前不是想弄清卫玄的弱点,让我们找花舵主套话么?”暗卫道,“左哥晚饭的时候和花舵主聊得不错,去套话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祁真嗯了声,示意他们都出去,一边洗澡一边仔细琢磨今天的事,只觉越想越混乱,等到洗完澡穿好衣服,便慢吞吞到了莫惑的门前。
莫惑就猜到他或许要过来,打开门好整以暇望着他,淡淡问:“怎么?”
祁真笑得很好看:“有事找莫楼主商量。”
莫惑将他让进门,见他走到桌前坐好,便到了他对面,淡定地等着他开口。祁真不再装样子,默默挣扎了一会儿:“我不懂。”
“哦?”
“你知道的,钟离家的事我肯定不会说,”祁真不解,“所以难道是他们自己传的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蠢,”莫惑为他倒上一杯茶,推测道,“先前他们把钟离水的事弄得满城风雨,为了不让别人再说闲话,等钟离水跟你一走,他们便干脆放出消息说她已经还完东西回家,免得外界的人再怀疑她看上了人家。”
祁真伸爪子接过茶杯,慢慢懂了:“但钟离水其实在我这里,他们怕别人以后认出来,于是就又放出假消息,把人们的想法往钟离志身上引?”
“差不多。”
祁真不能理解:“他们如果不说,知道这事的就只有几个人罢了,钟离水平时不露面,又没什么关系。可闹完后,万一将来钟离水不喜欢小天回家了,人们看到钟离志也在钟离家这该怎么办?难道要说被天齐宫逐了么?他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莫惑冷淡道:“所以我说他们蠢。”
祁真忍不住问:“钟离志到底是谁?”
莫惑道:“据说是钟离家最有天赋的人。”
祁真眨眨眼,回想一下钟离水对小天的态度,忽然觉得如果再在这件事情上推一把,兴许真能用钟离水换钟离志,顿时有些激动,还未开口就听这人继续道:“据他自己所说。”
“……”祁真道,“什么?”
莫惑自然知道这小东西在打什么主意,忍着摸头的冲动,说道:“他的原话是钟离志骨骼清奇,天资聪慧,长相俊逸,自小有神童之称,是钟离家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人,将来整个家族的兴旺都靠他了。”
祁真:“……”
“但这事别人不知道,只当是家主说的,”莫惑再次为他泼冷水,“钟离志曾立志做过江湖第一剑客、江湖第一神算、江湖第一杀手,据说最近开始翻看医术,想做一位江湖名医,把解忧堂弄垮。”
祁真:“……”
祁真原本还想和莫惑聊聊平剑岩的事,闻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天色已晚,便木然回去了。
左侍天正在等他,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少爷?”
祁真回神:“问出来了?”
左侍天点头:“卫玄酒量不好。”
祁真默默反应一下,双眼放光:“我的生辰到了。”
“啊?”暗卫不解,“没有吧,要下半年呢!”
祁真怒道:“我不说,你们不说,谁知道?”
暗卫:“……”
左侍天早在听见刚才那句话便知道小王爷是想趁机灌醉卫玄,问道:“少爷想什么时候庆生?”
“择日不如撞日,”祁真缓缓眯起眼,“就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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