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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韦后揽权仿则天】①

盛唐绝唱 蔚微蓝 3502 2021-04-02 19:20

  神龙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李裹儿呆了一下,一点点看向地上的李显。不见李显有任何反应,她试探着走近了几步,缓缓蹲下身去。她定定地看着李显怒睁着的双眼,神情充满着惊诧与不信。直到纤手颤颤地伸到了李显的口鼻前,她才手忙脚乱地后退,坐到地上:“阿……阿娘……阿耶他……死了……”

  久久没有听到母亲的应答,李裹儿惊惧之间转过头去,却只见母亲微皱着双眉,神色莫测地望了不知多久,此刻忽然轻笑了一下,带着一抹浓重又明显的嘲讽,不知是在讽刺些什么。

  李显竟能一怒之下暴崩,韦皇后也是从未料及。

  他……就这么死了?

  他就这样抛下了她,从此以后,让她一人面对这诡谲朝堂与天下,再不能给她依靠和纵容,让她最具权威的国母生涯戛然而止?昔日的诺言到底算什么?她眼下羽翼未丰,他凭什么这样早就赴死?

  韦皇后一步一步走到李显身边,优雅地跪坐下来。她轻抚了抚李显的脸颊,手掌往他眼上一抹。她的神情已经全然平静,似一湖死水,褪去了所有温情,只余冷凝。少时,她竟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李裹儿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更是害怕起来:“阿娘……阿耶去了,这有什么好的……”

  韦皇后冷冷道:“就凭方才,他若还活着,即便不赐死,你我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原本他在,我能得到的东西才更多,可此时此刻,也只能放弃那些了……来人。”

  殿外的内侍和宫人立即瑟瑟发抖地走了进来。韦皇后只扫了他们一眼:“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们应当比我更清楚吧?”见内侍宫人纷纷跪下表示誓死效命,她才淡淡道,“把圣人抬上塌去。”

  待内侍们将李显安置好,韦皇后坐上了塌边。见女儿仍是恍惚着,她心下一叹,道:“你方才的那股劲儿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怕有什么用?你是我最为爱重的女儿,若有朝一日我心愿得偿,这天下便也是你的了,难道你要这样怯懦地去坐稳它么?”

  李裹儿闻言定了定神,恢复了些许往日神采,可心底里那股恐惧,却还是久久萦绕不去。

  在今夜之前,她还从不知恐惧为何物,即便在当初重俊政变之时,她也只是满怀不甘,方才她面对李显那般放肆的时候,她仍没有一点害怕。她的心里早已笃定,她的阿耶不会杀了母亲,更不会杀了她,就算一时发怒,可最终还是会原谅她们。从前一直都是这样的,现在和以后也一定是这样。只要李显还在,她们永远都是肆意而安全的。

  可是眼下,她此生最大的靠山,已经崩塌了。

  她想要的,不会再有人绞尽脑汁去给;她喜欢的,不会再有人兴师动众去满足;她的脾气,不会再有人宠溺娇纵地去容忍;她的难过,不会再有人感同身受地去怜惜。她的父亲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离开了,让她此刻的所有都变成了自作自受。

  未来会怎样,她从前根本不用知道,而眼下,则是尽数茫然,想知道也难了。

  “裹儿。”韦皇后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你是大唐公主,拿出点临危不惧的气势来!”

  抬眸见母亲一如往日般,骄傲也优雅地端坐在榻上,镇定自若地看着自己,李裹儿有些不解:“阿娘,阿耶去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一同生活多年,又曾同甘苦共患难,我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那重要吗?”韦皇后深吸一口气,“天子暴崩,储位空悬,你我的未来都在未知之中,恐惧和悲伤能改变什么吗?”

  这句话,李裹儿曾几何时听到过类似的一句。那时,大兄懿德太子、阿姊永泰公主及驸马刚刚被武曌那个老妖婆交给了阿耶处置,只因为他们曾经议论过二张兄弟。阿耶也是一脸恐惧和愁苦的表情,想了半日,终是让兄姊等自行了断。

  阿娘当时跪着哭求,嗓子都哭哑了,可阿耶还是一意孤行。她当时也十分不解,心里却知道,若兄姊二人不死,日后死的很可能就是阿耶、阿娘以及她自己,便不敢跟着阿娘央求了。

  后来,阿娘亲眼看着大兄和武延基喝下了毒酒。阿姊本要等临产之后,再行处置,听闻大兄和姊夫的死讯之后,胎气大动,最终难产而死。阿娘拉着阿姊已经垂落而冰凉的手,呆坐了很久,眼泪都流干了,最终把她叫到跟前,让她记住一件事:恐惧和悲伤,什么都改变不了。

  当年的李裹儿懵懵懂懂,现下却什么都明白了:“阿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韦皇后想了想,道:“你亲自去,把上官婉儿请过来。”

  李裹儿出殿之后,众内侍宫人便也跟着退了出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韦皇后宽袖下的手,正摸索着李显的手,最终十指相握。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去看他已看似安详的面容,默默地看了好久。

  犹记昔年出嫁,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英王娶新妇,公主嫁薛郎,两幅婚仪,一南一北,十里红妆。

  太平公主自小便无忧无虑,又有着那样强大的父母,对于婚姻,自然憧憬大于一切,而她韦氏却是自始至终惴惴不安——英王的上一任王妃赵氏,尚且是常乐大长公主之女,还不是因武皇后不喜,便给活活饿死了吗?

  可当催妆却扇之后,当她终于看清自己夫君的模样之时,她的心却莫名安定下来了。那时的李显还很年轻,笑起来尚有英气,让她觉得这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虽然婚后发现,他言辞有些偏激,行事也有些荒唐,她也一直在告诉自己,夫君毕竟还年轻有锐气,待长大些,沉敛了便好了。

  她等得,有人却等不得。于是,他们被贬往房陵了。

  那是她此生都不愿再想起的日子。若只是粗茶淡饭也就罢了,不过皮肉之苦,奈何他们一直都陷在死亡的恐惧之中,精神上最是疲累。每逢天使驾临,他们都如临大敌,生怕一个不对,这条命就断送在这寂寂无闻的地方,如当年废太子李贤一样。

  好不容易有朝一日回到长安了,却是又一场噩梦的开始——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和长女,以及一个尚未出生的外孙。

  她终于明白,这世间,谁都是依靠不了的。她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最好能像从前的则天皇后一样,她便什么都不会失去了。

  可此时此刻,她却失去了他。

  她缓缓地倾身而下,依偎在李显的肩上。她的鼻尖摩挲着李显的脸颊,感觉到隐约的温热,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半个时辰之后,上官婉儿到了。

  刚听闻李显驾崩之时,她还有些不信,心里千回百转,迟迟不肯跟李裹儿走。直到李裹儿急了顿足,她才相信,原来这是真的。

  她踏入神龙殿时,第一眼便看见韦皇后匍匐在榻边,不知在做些什么,似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韦皇后缓缓起身转头,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淡淡一笑:“来了?”

  上官婉儿行礼道:“皇后万福。”

  “眼下发生了什么,裹儿都告诉你了吧?”

  “圣人暴崩,一切还需皇后做主。不知皇后找妾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自从李重俊政变过后,圣人便再未立太子,眼下突然离去,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我虽然同圣人一块,临朝理政过一段日子,可蓦然碰上此等大事,却仍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婉儿以为,此时该当如何?”

  上官婉儿心下一笑——你若是不知此时该当如何,叫我来做什么?

  韦皇后心有考量,上官婉儿又何尝不是?眼下李显已经驾崩,太子未立,来日继位之人选,不外乎三人。谯王远在他乡却正当壮年,若是听闻此事,定然有所作为;温王尚未加冠,即便做了皇帝也无法亲政,乃是韦皇后最佳之选;相王曾做过十余年皇嗣,李显更曾提过要将他立为皇太弟,乃是最有威望和实力的一个,却也是最没有可能成功的一个。

  父终子继,天经地义,除非兄长无子,生前又无过继,才可兄终弟及。即便如此,相王的存在仍不容小觑,他早已成为了李唐宗室的代表,不论势力人脉,皆不逊于韦皇后多少,若韦皇后行则天皇后故事,他们必然波动极大,届时两派相争,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

  大唐这才安定了几年,朝局动荡就再度近在眼前了。

  上官婉儿暗暗一叹,神思已经清明:“依妾看,此刻最重要的,自然是替先帝草拟一份遗诏,确立新君。此事妾可为,只是这遗诏的内容,婉儿不敢独断,还需与人好好商议一番才是。”

  韦皇后当即道:“来人,宣宗楚客连夜入宫。”

  “宗相公倒不忙。”上官婉儿拦道,“婉儿说的是镇国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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