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崇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萧江沅已经轻描淡写地直起腰背,转身离开了。他低眸看着手中的绢帕,心中有些震动——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宦官和面首,说完想说的话便走,没有丝毫停留,谨守本分,不与朝臣相交,还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仅这一点,那小宦官就不知比这些同僚强了多少。
青年禁军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和姚元崇有着同样的惊叹,对萧江沅有些改观,但因其面首身份,心中仍有些不以为然。刚要收回目光,便见姚元崇背后不远有一碧色的身影,正神色莫测地向萧江沅而去。
上阳宫距离迎仙宫并不远,女皇的仪仗从应天门出宫城,再西行至宣辉门出皇城,不久便抵达了上阳宫。启程之前,武曌便着令君臣皆不得远送,故而进入上阳宫的时候,她只觉清静了好多,却仍有一人违抗了她的命令,一直送到了这里。
“婉儿还在外面?”武曌倚在牛车里,问道。
萧江沅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还在。”
武曌轻笑道:“她也不怕我在她脸上再烙一块疤。”
昔日上官婉儿随侍在武曌身侧侍奉文墨之时,有一日也不知犯下了什么过错,竟惹得武曌大怒,被武曌下令施了黥刑。从此,上官婉儿的额前便落了一块烙疤,她日日以胭脂画作梅花来遮挡,此后竟也形成一股妆容风尚,人唤“梅花妆”。
萧江沅想了想:“她应该是来找我的。”
武曌定定地看了萧江沅一眼,道:“那你便去见她吧,顺便把观风殿整理好,然后我再下车。”
“是。”见武曌往被窝里缩了缩,萧江沅伸手掖了掖被角,刚一转身,便听武曌道,“别再跟你师父闹别扭了。”
萧江沅回过头,武曌已然闭目,他本想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便只能吞回肚子里。一时胸口有些气闷,他下车的动作便剧烈了些,又听武曌一声缓缓的“哎呦”,他的身体本能地一顿,待落到地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上当了。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腹诽道,老小儿,老小儿,越老越小儿。
上官婉儿就跟在牛车旁边,一路跟着走过来,眉心的梅花已经有些晕开,却显出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妩媚。见萧江沅下车,车上却无动静,上官婉儿便知武曌躲懒贪睡,要等一切打理妥当了,才肯下车来。她浅浅一笑,朝牛车行了个万福。
再转头看向萧江沅的时候,他已经去安排内侍宫人,整理观风殿与行装了。上官婉儿看他小小的人儿,行事却有条不紊,正如自己当年,心中百味杂陈。
过了好一会儿,萧江沅才走到上官婉儿跟前,规规矩矩拱手长揖:“上官才人有礼。”
上官婉儿温婉一笑:“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萧江沅不接上官婉儿的话茬:“才人一路辛苦。如今陛下已至,奴婢还要侍奉陛下入殿,就不远送了。”
“鸦奴,我是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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