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一对水汪汪雾锁烟江的美目一跳,瞳子猛得一缩,脸上现了一抹惊愕紧张色,末了,两眼紧紧盯视着逆光而来,一身阴郁气息重,连明媚阳光都无法驱散似浸在阴霾中的霍不与。
“怎么是你?”弱水失声而出。
霍不与缓步而来,似是感受到主人的不安,弱水胯下的汗血宝马亦不安的“嗒嗒”后退几步。
感受到弱水的不安,霍不与心内一滞,一身的阴郁戾气稍敛。
明明是面白若瓷,长眉细眼的翩翩美公子,却是脸色沉沉,那对儿眼尾微扬的眼睛里似遮云蔽月的暗夜,透不进半丝光星,只余一抹阴戾邪魅气……
“你想干什么?”弱水下意识扫了眼伏倒在马背上似无知无觉的彩儿,又快速扫了眼周围,发现没有外援可求助,再瞪向霍不与时,强作镇定的目光里滑过一抹恐惧。
“你杀了我的婢女?”
弱水受惊后恐惧不安的眼神蓦地就深深刺痛了霍不与的心,似是不愿再惊吓到她,霍不与停了脚步,只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末了,淡淡道:“我没杀她,不过是让她睡上一会儿。”
蹲在霍不与肩头的血眼紫貂,昂着小脑袋,似滴血的艳红瞳子正滴溜溜的东瞅瞅西望望巡视着周边光景,小鼻子时不时轻动,似在捕捉着空气中它喜欢的猎物的气息,正琢磨着去哪里打食呢,忽感受到主人身上的气息不对……
血眼紫貂立时警惕起来,倏地回过小脑袋,微微躬了身做出进攻姿态,一对儿赤红血眼炯炯,若鲜血欲滴的红瞳瞪过来,诡异又骇人,可下一刻,瞪视着弱水的血眼紫貂已放松了没有一丝赘肉的灵巧身子,抬起身子,扭脸瞅瞅主人:
“咯咯咯——”主人主人,是身上又香又软抱过我的姐姐呢!
而后又冲着弱水“咯咯”叫了起来:
“咯咯咯咯——”香喷喷软乎乎的姐姐快来啊!
“咯咯咯咯咯——”快来抱抱我啊,我是小懒子啊,小懒子好想又香又软的姐姐呢!
弱水呆呆的看着朝她挥舞着两前爪,兴奋的“咯咯咯”叫个不休的小懒子,没动,末了,艰难的转了转美目,视线掠过激动着的小懒子,又警惕的盯向霍不与。
又香又软的姐姐没搭理它,小懒子也不沮丧,下一刻,一道紫光已是腾空而起,一个错眼间,已扑到弱水的怀,弱水下意识伸两手,将它抱了个满怀……
两臂自然而然圈住小懒子在怀的弱水神色一僵,低头怔怔的看着窝在她怀,抬起小脑袋,瞪着两血红眼珠子朝它咧嘴似在“咯咯”笑的小懒子,眼角微抽,心有苦笑:自个手怎这么欠呢,怎就又将它抱在怀了呢?
看着窝在弱水怀中,瞪着一对儿虽骇人却显无辜色赤红眼珠子的小懒子,盘横在霍不与眼底里的阴戾色渐缓,心内禁不住一声叹息:
她还是对小懒子这么好,想来,也终会放下对他的恨吧?
他自诩风流,百花丛中过,品尽女儿香,可见过他的爱宠小懒子的却唯弱水一人,想来那时,他对她便是不同的吧,可笑的是,他自个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眼前不觉浮现出弱水初见小懒子的情形,被小懒子扑个正着的弱水,僵硬着身子,半响,微垂首,水汪汪的美目战战兢兢的看向扑进自个怀的血眼紫貂,看着伸着两前爪,扒着她胸前衣襟努力不让自个掉下去的小懒子,在它鲜血欲滴巴巴看过来的血红眼珠子下,红唇轻抽,颤抖着两手,怯怯的,却是不肯退缩的伸向小懒子。
爱屋及乌,既然这是他的爱宠,再可怕,她,也还是乐意亲近它的。
那日,颤抖着两手的她终将小懒抱在怀,窝在她怀的小懒子高兴极了,除了主人和霍辛,以及冷天奴外,其它人见了它就怕的不得了,莫说抱,吓得掉头就跑呢!
那日,利爪缩在肉垫中的小懒子,两前爪扒着她的手臂,抬头冲着霍不与开心的“咯咯咯”叫着,瞅着小懒子那副得意又亢奋的嘴脸,再瞧见它一个劲儿往她胸前蹭的脑袋,霍不与眯了眯眼,忽想将小懒子拎过来甩飞了……
想起昔日一幕,霍不与阴郁沉沉的脸色又缓了几分,默默看着弱水微僵的脸色,忽开了口,声音低沉有些黯哑:
“瞧,连小懒子都认出了你,你还不肯承认自个是谁吗?”
神色僵滞的弱水目光一跳,似回了神,低头看看窝在怀的小懒子,再抬眼看向霍不与时,水汪汪美目中的恐惧不安和迟疑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目光和似被脏东西污了眼的厌恶,明明媚入骨的声音,却透着股子凉薄甚至是淡漠:
“不求公子,我是佗钵大可汗的右夫人弱水也好,是‘韶花阁’卖笑讨客人欢心的官奴温情也罢,如今,与你何干?”
佗钵大可汗的右夫人!
被温情厌恶的眼神又刺痛了心的霍不与呼吸猛的一滞,眼底里泛起浓浓杀意,被他杀气四溢的瞳子看过来,弱水神色一紧,只觉浑身血冷,而正惬意的窝在她怀的小懒子也吓了一跳,血红的眼睛呆呆的看过来,末了,悄悄的缩了脖又往弱水怀中窝了窝:
呃,主人生气了!
好可怕,还是躲着些吧!
弱水抱着小懒子的双臂不觉间加大了些许力度,似要吸取小懒子身上的热,小懒子被箍的紧了也不出声,一人一兽在霍不与杀气腾腾又寒光凛冽的目光下似相互取暖,互为倚助。
僵持片刻,弱水又道:
“霍不与,这里是突厥一族行大猎的猎场,今日大可汗带兵狩猎,闲人禁入,你若是聪明的,还是远着些本夫人的好,”已复归镇定了的弱水红唇微勾,笑得寒凉,“你擅入猎场,触怒了佗钵大可汗,便是你‘不求公子’一身医术了得,也只有被突厥兵乱刀分尸了的份儿,届时,活人命的不求公子怕是连……”
“跟我走!”
弱水声音一噎,未尽的话哽在舌间,目光微恍:这句跟我走,温情等到死都未等到啊!
弱水神色越显淡漠,忽呵笑出声,水汪汪的美目里流露出讥诮色,似是看个怪物般睨向霍不与:
“霍不与,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说出这等疯话?”
“你既知我是‘韶花阁’的温情,当知我曾是任人取乐享用的官奴,好在佗钵大可汗不嫌我这个非完璧女子,非但如此,还宠爱我怜惜我,更封我为右夫人长伴在大可汗身边,我有今日如此荣光,为何要走?”
“且还是跟你走,呵呵……”弱水又呵笑出声,似是听到个天大笑话般,睨向霍不与的一对儿水汪汪美目又流露出深深厌恶色,“霍不与,我定是疯了才会跟你走!”
话刚落,眼前忽的一暗,“啊——”一声轻啊刚出口,弱水只觉右臂一痛,脑袋一晕,只觉天旋地转,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硬生生扯下马来……
窝在弱水怀的小懒子在霍不与出手之际,吓得凌空窜了出去……
原以为要狠摔在地的弱水,不想整个身子在空中一转,跌进一个怀抱,闪念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弱水拼力挣扎,她挣扎的是如此激烈,以致钳制着他的那双手忽就失了气力……
待摆脱了禁锢的弱水双脚落了地,立时向后急退,末了转头就跑,似欲逃离险地的兔子,惊恐又迫切。
“碰了我的女人,佗钵他该死!”身后传来霍不与低沉黯哑声,“温情,我先去宰了佗钵,再带你走!”
这人还真是,不改嚣张脾性!
可她所知的霍不与,还真是言必行,行必践!
弱水脚下一顿,止了奔逃,缓缓转过身,迎着霍不与阴戾杀气重的瞳子,冷冷道:“无妨,杀了佗钵自还有别的男人护我怜我,突厥一族有父死子承,兄亡弟继的‘转婚’习俗,只是不知我下任的夫君会是庵逻王子?还是暌息王子?亦或是……”
“那他们便一起去死吧!”霍不与一字一句,末了,眼底里深埋着痛楚的目光又深深凝了眼弱水,转身而去。
一片油松林后,思依陡地一个激灵,禁不住轻呼出声:“天……”奴哥。
冷天奴轻摇头,神色不定的思依立时噤了声,只大瞪着两眼看着那令她不可置信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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