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莫名消失,又突然现身,中间曲折,自是有蹊跷。
众目睽睽下叶舒镇定自若,一派懵懂无知,且顺理成章的将被迫离开王庭找吃食的缘由归于左夫人的苛待,可走时悄然朝宇文芳投来的别具深意的一眼,令宇文芳心有了然。
叶舒果然是发生了什么。
很快,她从冷天奴的嘴中得知了事情大概:
冷天奴派出的人发现了叶舒和女奴宓被马匪掳出了王庭,他的人将叶舒和宓神不知鬼不觉救出,只所以不欲惊动它人,皆因运人的是进出王庭运送石料木料的牛车,为免被有心人借故以此攻击宇文芳的建造宫室之举,索性暗中救人。
冷天奴解释道:“那几个马匪只管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知正主是谁,只知牵线的是他们马匪间熟知的一个介绍黑市买卖的中间人。”
“也是叶舒命不该绝,买主要她的命,可马匪却见叶舒姿容出众,想将这主奴两人给卖去西域再赚一笔,这才侥幸拖到被我的人给救出。”
殁救人时蒙着面,叶舒虽不知是谁救了她们主奴,可知救她们的人并无恶意,甚至还提点她们回王庭怎么说。
叶舒只略一想,便知这突厥王庭里能救她的,愿意救她的的不过是宇文芳而已。
而当听到几个马匪被人救走,中间人也下落不明时,宇文芳乌浓柳眉锁,若有所思:“能在你的人手中将马匪们救走,想来不是泛泛之辈,不知又是哪路人马?”
自不是泛泛之辈,许争可是父亲的心腹,他的话就代表了父亲之意,殁哪敢违背,只得眼睁睁着许争命人将几个里应外合的马匪给提溜走。
冷天奴凤眸闪过一抹郁色,再抬头,看着眉头凝着一抹忧虑的宇文芳,心有愧疚,有些话,他不能说。
“公主,你莫要担心,有我在,定不让人伤害到你。”
轻声的一句,却如誓言般千金重,凝视着他眉宇间的一抹断然甚至是决绝,宇文芳心内暖暖,不禁莞尔一笑,墨瞳里尽是他,眉眼里都含了笑,轻轻一点头,红唇轻启,道:“我知!”
一句“我知”,声音若泉水淙淙,温婉清甜,虽只两字,却包含着信任,甚至是依赖。
听在耳的冷天奴只觉舒心不已,这种被信任依赖的感觉真好。
凝视着她,满目的宠溺温柔几欲溢出眼眶。
当冷天奴牵着马缰绳,宇文芳动作飒爽翻身而上骑上赤烈时,赤烈忽的甩过脑袋,黑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马背上的宇文芳,似乎有些纠结,是不是要将她甩下去……
若赤烈暴烈执拗的脾气上来,冷天奴也头疼。
“赤烈,你待她要如我一般,万不可欺负她。”悬着心的冷天奴拍了拍赤烈的脑袋,而笑语嫣然的宇文芳也已伸着柔软的小手儿轻轻顺了顺它的马鬃,似安抚,似讨好,似商量……
赤烈轻喷了个响鼻,岂料马背上的宇文芳干脆伏了身,伸着手温柔的摸了摸它润湿的鼻子,赤烈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有些凉意的小手儿,在冷天奴爽朗的笑声中,它又打了个响鼻,似认命般的停了轻刨着地的前蹄,而后又转过脑袋看看身旁悠然瞧着这一幕的桃花叱,又巴巴的扭着脖颈子朝桃花叱的脸上蹭去……
冷天奴将缰绳交到宇文芳手中,笑道:“赤烈同意了,它答应不会刁难你,没想到赤烈也很喜欢你。”
要知道应珠第一次吵着闹着要骑赤烈时,被赤烈当着冷天奴的面毫不客气的甩下马背,若非他眼急手快接住应珠,应珠险就挨了赤烈的蹄子。
虽应珠后来与赤烈相熟了,可没有冷天奴在场,若妄想着骑上它,一准儿让她狼狈不堪。
当然,那次加川原狼道上是例外。
倒是思依,知道赤烈脾气暴烈,从来不去招惹它,赤烈也没给过她难堪,若是心情好了,还会赏脸般吃几口思依掌中的麸皮。
满目欢喜的宇文芳笑吟吟的又摸了摸了赤烈,再看看被赤烈巴巴讨好着的桃花叱,心有好笑:许是赤烈也是爱屋及乌呢。
“呀,赤烈肯让公主骑它了……”正骑在那匹突厥马上的雨晴欢喜道。
正帮云儿牵出另一匹大宛马的无眉笑道:“真是奇了,除了冷公子,赤烈极不喜欢别人近身,想来是这些日子公主一直在旁帮着喂食赤烈,还为赤烈洗刷,赤烈是个有灵性的,定然也知公主对它好,这才肯让公主骑它。”
云儿笑着点头,她可是看得明白,每每赤烈都巴巴的跟着桃花叱,在公主这儿可没少蹭吃蹭喝。
宇文芳骑着赤烈一圈儿圈儿小跑着,安加利拆冷眼看着骑着桃花叱护在宇文芳左右的冷天奴,目光晦暗不明。
冷天奴若有若无的扫了眼带着亲卫往这边来的佗钵,感受着那道阴沉沉似淬冰如刀的视线,心有警惕,不动声色控制着马速,拉开与宇文芳的距离,隐在眉宇间的宠溺已倏然而退,唯余寒凉。
佗钵的到来令满目都是宇文芳的冷天奴回到现实,想到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终有一日要承欢于佗钵,只想一想,已是心痛难忍,心焦难耐。
回眸惊见不远处站着的面色沉沉的大可汗,安加利拆一惊,刚想快步上前抚胸行礼,佗钵已朝他摆了摆手。
看着恣意纵马飞奔的宇文芳,夕阳西下的最后一抹红霞映在一袭金绣猎装的宇文芳婀娜身姿上,金光浮动,令她整个人都晕染了层瑰丽色彩,衬着她眉眼间尽舒展的绝美笑容,令人心醉……
佗钵微眯了眯眼,一抹阴沉危险色显现,视线从宇文芳的脸上落到冷天奴脸上,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末了,心事重重的他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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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用过晚膳后的宇文芳正在外室的灯下绣着一只荷包。
显然,所绣的荷包已非一日之功了,整个轮廓已出。
水青色的贡缎,一匹火红色的宝马正驰骋在莹莹碧草间,长长马鬃迎风猎猎,急驰间恣意而飞扬,与之遥遥相对的是一只漆黑如泼墨的空中王者虎雕,双目犀利霸气,展翅而飞,若正傲然巡视着它的领空……
外室的中央,色彩华丽织法繁复的薄毡子中间,又赖了一顿好吃好喝的乌库利正和小飞玩儿得兴高采烈。
不过几日,小飞的断翅果然是不治而愈,如今已能展翅飞上赤烈的背,再不必急切的唳叫声声让人帮忙将它抱上马背。
虎雕巴特确认儿子在宇文芳和冷天奴身边不会受到伤害后,除了白日里来看小飞教导它飞行外,晚上就不见了影踪。
伺候在宇文芳身边的雨晴和云儿看看在那儿绣着荷包还唇角微翘的宇文芳,又瞅瞅坐在那儿和小飞玩儿得欢的乌库利,末了,彼此隔空互视一眼,无奈摇头。
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可这位已八岁的乌库利少主似乎就是赖定公主了,每每巴巴得跑来找小飞玩耍不算,还混吃混喝的赖着不肯走,每每嘴里嚼着厨娘做的好吃的小食,还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宇文芳,一脸孺慕之色,令人狠不下心肠赶人……
所幸这是突厥,没什么礼教束缚,否则,说不得会给公主招来什么闲话麻烦……
而深深疼爱孙子的苏尔吉汗王也拗不过乌库利,只得派了几个护卫在外面候着,随时保护着玩儿够了的孙子回家。
小飞雪白的毛已长出了点点黑羽,黑白相间,煞是惹眼,尾巴处亦隐有了点点金光色,显然,小飞又长大了许多。
“小飞,你叫的一点都不威武,”乌库利扯了扯小飞的翅子,可惜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像你父亲一样发出虎吼呢?”
小飞抖了抖翅子,颜色又深了许多的弯勾利喙张开,朝乌库利又一声清唳,似乎也觉得自个儿的声音不够威风,在乌库利咧嘴嘿嘿的傻笑中,又长唳一声,末了,颇为无奈的扑楞下翅子,低头又去撩拨那只在它爪子下不断蠕动鼻子的野兔。
野兔是宓硬塞到宇文芳手里的,作为感谢宇文芳当众承诺叶舒没了吃食时会施以援手的谢礼。
宇文芳并未责怪宓的失礼,却欣欣然受了这谢礼。
也不知这野兔命好还是命坏,没成了盘中餐,倒成了小飞的玩物,小飞对待野兔倒也不像对待其它猎物,三七二十一的给撕碎叨烂,它和乌库利更喜欢逗弄野兔,小飞更是时不时给它来上一爪子,或是叨上一嘴,初时每每将野兔吓个半死,到后来,野兔似乎也麻木了,由着小飞作弄。
“大可汗……”
“参见大可汗!”
“呃……”毡房外宫女的声音令宇文芳心内一惊,失神间,针扎上了手,她却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将荷包掩在了绣盘中的一些绣布下。
雨晴和云儿忙上前,打帘的打帘,扶着宇文芳起来的雨晴忙给宇文芳整理了一下衣襟上的褶子。
心忽就生了不安的宇文芳暗自纳闷,这些日子佗钵对她倒是规矩了很多,只时不时招叶舒,阿依乌和其它女人侍寝,可最近几日,突然对女色冷淡下来,莫说重新回王庭的左夫人不曾被招去牙帐侍寝,就连叶舒和阿依乌等人似乎都失了宠……
可今夜,他怎就突然来了?
待满脸酒红色,两眼泛着腥红,一身浓重酒气的佗钵踉跄着冲上前,不管不顾一把抱住宇文芳,按着她的小脑袋,将热烘烘的油腻大脸贴上宇文芳微凉的小脸儿时,宇文芳瞬时白了脸色。
变故一瞬间,雨晴和云儿下意识扑上前,可人至前,却张着两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借酒撒风的这位是突厥的大可汗,公主未成礼的夫君,她们没理由也没资格拦啊,看着公主白了的脸色,杏眸中的恐惧,两人只能干着急。
乌库利也怔怔的看着,眨巴着眼睛有些发懵。
一声急促的唳叫,小飞已扑棱着两翅子朝佗钵飞去,利喙狠狠要叨上对方脑袋之际,遇袭的佗钵就似背后长了眼睛,抱着宇文芳突然侧身避过,随手抄起绣盘中的剪刀,随手向一击不中的小飞刺去。
“不要!”
宇文芳失声尖叫,下意识搂住佗钵臂膀,只觉高耸绵软在怀的佗钵心头一颤,飞出去的剪刀生生射偏了,剪刀擦过小飞的脖颈子而去,一根白毛在空中颤悠悠而落。
见愤怒的小飞还要攻击佗钵,心呼侥幸宇文芳厉声急呼:“出去,小飞你出去!雨晴,快带小飞出去!”
眼见宇文芳眉头打了结儿,小脸儿上一片惊急色,璀璨的杏眸鲜活又生动,深深低头嗅了嗅她身上幽幽女儿香的佗钵突然心情大好,再看向愣愣着的乌库利时大喝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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