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韶花阁”不远处的一家药坊外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地下扑血满面的妇人身上,妇人的凄厉惨呼声中夹着痛哭哀号,哭求声哑颤令人不忍去听。
“啊……”
“兰姨娘,兰姨娘饶命,不是老奴,不是老奴要害……啊……”
“打死她,打死这个老贱奴!”一个咬牙切齿却仍不失尖细娇媚的女声怒吼着,“把她骨头一根根的打断,再将尸体切碎了喂狗!”
“饶了……老奴吧,兰姨娘饶命……”
躺在地上挣扎哭求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四五个家丁模样的粗壮汉子手持粗棍如打狗般朝她身上抡去,棍子击肉发出的沉闷声让人听着都觉心惊肉跳。
妇人已是遍体鳞伤满脸鲜血,落的血染了灰布粗衫,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一个娇美皮相的小妇人泪流满面,可通红着的双眼却似要喷出火来,要将地下痛苦挣扎的妇人活生生烧死。
一道紫光过,众家丁眼前一花,未及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麻身子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旋即是“扑通通”的落地声。
眼瞅着冷天奴出了手,正看的了然无趣欲拔腿走人的霍不与不觉头痛的抚额:他来是办正事的,顺带着买醉寻欢,不是来强出头做善事好人的。
“这位夫人,贱奴也好歹是条人命,何必非要置她于死地?”声音低醇悦耳,似是动听的乐声,闻者心畅。
看热闹的围观人群眼前一亮,似被这一袭华紫银绣锦衣的绝世佳公子闪花了眼,公子五官精美面如冠玉,可那黑白分明却漆黑幽寂的星眸泛着清冷透着萧杀孤傲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嗯,不错,还是我这身衣衫顺眼!霍不与瞧着冷天奴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冷天奴去“弥途峰”时匆匆,来漠河边城时便借了霍不与的衣衫来穿,好在两人身材体高都差不多。
娇美小妇人瞪着通红的泪眼怒视冷天奴道:“你知道什么便来多管闲事!这个老贱奴加害我儿子,她故意给我儿子硬物吃想活活噎死我儿!”
冷天奴一怔。
“不,不是……”血流满面的妇人拼着气力抬起头颤声道,“老奴不是故意的,老奴也没想到抱着小少爷时他竟会抠下老奴领间的珠扣吃到了嘴里……”
“你还敢狡辩!”娇美小妇人恨得直咬牙。
“赵嬷嬷,枉我好心将你从塞外人牙子的手中买来,免你去塞外苦寒之地受罪,以为你是从京城里大户人家里出来的有些体面和经验会看护好我儿子,没想到你却害了我儿,我儿可是将军唯一的男丁,你死千次万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乱棍打死她……”
不错,这个妇人便是被宇文芳打发出赵王府要远远发卖了的赵嬷嬷。
“兰姨娘,小少爷他,他……”一个小丫鬟抱着个近一岁的幼儿哭喊着跑出了药坊,哆嗦着嘴唇说不下去。
“夫人,”一个老年医者跟其后走了出来,边捋着长须边摇头,“小老儿已尽全力,可惜回天无力。”他年纪已大,本想将哽在喉间的珠扣取出,谁知眼花手一抖,半堵在喉的滑溜溜珠扣又下滑彻底的堵死绝了孩子的活路,可这话他不能说。
“儿子”娇美小妇人脸色惨白痛叫一声瘫倒在地。
兰姨娘本是小商贾之女,有幸进了镇边将军申子问的门在一众妻妾中又是最受宠的一个,可惜三年里却一直无所出,她日日诚心在“注生娘娘”像前祈求,终怀有身孕产下将军的唯一男丁。
今日她本是抱着儿子来‘注生娘娘’庙进香还愿再祈福佑多子多福的,未成想儿子突遭了难,所幸旁边正好有一药坊,谁知便是求救及时唯一的儿子却还是殒了命。
霍不与扫了眼丫鬟怀中脸色紫青的幼儿,不觉长眉轻扬,狭长冷厉的眼眸泛了点点不以为然的笑意,这抹笑意尚未掠去,眼前紫光一闪,冷天奴已站在他眼前。
“霍大哥,这孩子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霍不与怔愣间怀里被塞了一物,下意识接过,却是那个被噎死的幼儿。
“你……”
“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更何况还是两条人命。”
“天奴你别太过份!”霍不与眯了眯眼,眼里寒光闪过,难道他“不求公子”之名是挂着好看的吗?
“只有你能活这孩子的命!”
“你敢逼我……”
“霍大哥,我信你!”冷天奴神色清冷依旧,可分明又极是认真,一派所托之人必不负他重望的气势,令人莫名的生出一种推辞便是自贬了身价的感觉。
“我救人但凭喜好,现在我很不高兴!”霍不与还是心有不甘。
“我答应你个条件!”
“冷天奴,记住你说的!”霍不与咬了咬牙,一翩翩潇洒飘逸的美公子硬生生的脸上生出了分狰狞。
“好!”冷天奴回的干脆。
冷天奴刚注意到霍不与眸子中的变化,那不以为意却了然的一点笑表明人可救,可依冷天奴对霍不与脾性的了解,这眼神这抹笑也表明了霍不与绝不会出手相救,他若不愿施救,没人可以让他破例。
时间紧迫,冷天奴也不多费唇舌,索性将人直接塞到他怀中。
对杏林高手而言,见死不救和将怀中之人扔出去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一个是冷血,一个是害命!
更何况堂堂医仙世家的“不求公子”如何能接受经他手的成为死人,更何况他还抱过。
经他手的只有医好的活人,没有医死的亡魂!
坏他的名声,休想!
还没人敢或是能将病人塞他手里,冷天奴光明正大的阴他的这笔帐,他记下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懵了,那小丫鬟傻傻的瞅着空空的两手,想不明白怎么一阵风过孩子就到了那容颜绝世的公子手中?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冷天奴和霍不与之间的对话声音虽不大,可无疑都听在了众人耳中。
娇美的小妇人也忘了哭,下意识跪爬上前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霍不与对孩子施救。
“怎么可能救得活,孩子已经没气儿了!”那年老的医者叹口气直摇头,“除非神医华佗再世,要么,就是当今能活死人的‘不求公子’霍不与出手……霍……”年老的医者蓦地瞪大了眼,他刚没听错吧?
人群中两名风度不凡的年青人探寻的目光在冷天奴和霍不与身上来回扫视着。
一个是脱去戎装着锦衣长衫的“荡难将军”杨勇,另一个着云青色布衣长衫的便是有风流才子赛宋玉之称的许千行。
“千行,你可看清楚了?”杨勇轻声问身边的许千行,自冒乌顿和暌息率兵袭击漠河互市,他们二人联同作战后产生了战场上的“同袍”之情,私下里杨勇不再称他为许执事,只称其名以作亲近。
许千行略一点头,温润儒雅的脸上显了淡淡笑意:“这位冷公子好身手,动如电闪快如鬼魅!还有那位霍公子,能放出救人但凭喜好之言,除了‘不求公子’霍不与外,还有其谁?”
“他就是不求公子霍不与?”杨勇惊诧不已脱口而出,身为武职他对冷天奴的身手赞叹不已,已有意欲结交,未成想竟还有一位医仙世家的传人。
杨勇脱口的一句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自然又入了众人的耳引了骚动,杨勇不觉起了讪讪,他可没忘记当日脱口的一句引得互市大乱打草惊蛇令突厥兵举刀屠戮。
霍不与以雄厚的内力灌注幼儿头顶百会穴,保住其脑部经络血脉,而后以内力将深堵咽喉的珠扣震出,冷天奴随手一扬那枚珠扣便落在他掌中,忽的他鼻间轻动,不为人察的将珠扣自鼻间扫过。
霍不与又施银针将幼儿心脉处凝滞的血脉经络打通,最后一枚银针收回时“哇”的一声脆哭响了起来。
霍不与救人不过须臾间,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人目不暇接。
众人未及看明白时缓过气来的幼儿已大哭出声,这哭声听在娇美小妇人的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
“别哭了,小子,遇上我是你的缘!否则你便是活下来也是个痴儿。”霍不与瞅着怀中嚎哭的幼儿一脸的嫌弃。
“儿子,儿子……”抛下丫鬟的搀扶,兰姨娘踉跄着跑上前从霍不与手中接过幼儿,亲罢怀中孩儿又忙不迭向霍不与道谢。
方才杨勇所言她也听见了,一个武功高强,一个神医再世,如此人物她恨不得立即请入将军府襄助她夫君才好,可惜,霍不与抽身而退,懒得再搭理她,可兰姨娘却不肯放过这机会,拿出镇边将军申子问的名头定要请这二人入府感谢。
众人已是议论纷纷,那个年老的医者两眼放光,像窥得了稀世珍宝般和一众人围住霍不与,就差拽住霍不与求医解惑了,霍不与黑了脸,气哼哼的睨向冷天奴,却瞧见他剑眉轻拧俯身查看地下妇人的脖颈处。
“霍公子,冷公子,还请两位务必去将军府作客,我家将军定会好生款待感谢二位恩人……”
“夫人,感谢就不必了,”冷天奴忽直了身抬头道,“既然贵少爷无碍,还是恕了这位赵嬷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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