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供给不足又算得了什么?
叶舒淡淡一笑,缓步而行,抬眼远眺茫茫草原,目光幽远深长:想来左夫人巴不得找个机会除了她去吧!
以前她这个一心只想逃跑的汉女对左夫人构不成威胁,左夫人懒得处置她,可如今,几次三番襄助千金公主的她已表明了立场,于她,就是左夫人的眼中钉了。
左夫人奈何不得千金公主,可若想杀她以儆效尤,并非难事。
今日她只所以过来,便是觉察到了危险,如今的她得了千金公主的承诺,她看到了希望,她想好好活着,活着离开漠北草原。
“宓,千金公主不是刚得了一批米粮菜蔬么,之前还给了我一匣银锭子,你就拿出两锭,去见雨晴姑娘,就说请她通融,让我们买些米粮菜蔬和肉食过活。”
见宓恹恹的点头,叶舒知她所想,笑道:“傻丫头,你去见雨晴姑娘,不必多说,只说买吃食,千金公主便知我们处境艰难了。”
买米粮和菜蔬倒也罢了,王庭里最不缺的就是肉食,好歹是伺候大可汗的女人,连肉食都吃不上,可见这过得有多艰难了。
而有本事能令她处境艰难的,除了大张旗鼓回归王庭的左夫人,还有其谁?
叶舒的话令宓恍然大悟,立时高兴起来:“叶舒夫人,千金公主连左夫人身边的心腹哈纳云和护卫头儿都敢抽耳光,要是她知道左夫人欺负你,一定会帮你的。”
在单纯的宓的认知里,自家叶舒夫人帮了千金公主,千金公主知她有难就一定会帮回来。
叶舒微微一笑,笑容里一抹无奈甚至苦涩:千金公主,高高在上的皇族宗室女,她不希求她的表忠心,她的襄助能令宇文芳将她视为自己人加以维护和保护,毕竟,越是位高之人,越是现实凉薄,在其眼中,人,只有可用和不可用之分,她只希望她的一点可用之处,能入了宇文芳的眼继而兑现承诺……
她的住处此次未受到宇文芳“夯墙筑屋”的波及,因她的毡房本就远离大可汗牙帐,甚至可以说是偏远,走在路上的主奴两人低声说着话,忽听身后马蹄声急,刚下意识回头张望,忽觉脑袋一痛,眼前一黑,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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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时辰,叶舒再次逃离突厥的传言就遍及整个王庭。
叶舒出逃前还巴巴跑去见了千金公主,二人还真是关系亲厚啊,连出逃都不忘向千金公主告别!
得知消息的宇文芳神色肃冷,心知叶舒失踪之事透着诡异,只怕是背后有人操纵,否则,不过一个时辰,所谓的再次出逃的消息如何会这么快的传遍王庭……
虽说有安加利拆都尉、乌库利少主等人证明叶舒只站在不远处观望,并未上前与宇文芳说上只言片语,可架不住有心人的误导……
最后竟传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女当不得突厥“可敦”的传言……
传言道大可汗这么宠爱叶舒,甚至几次三番未因她逃跑而下令处死她,可这等存有异心的异族女人不知感恩,竟趁大可汗对她撤了监视放松了警惕,又逃了……
更有传言信誓旦旦道叶舒是被北周朝廷收买的南朝陈的探子,在突厥王庭的三年里悄然窥探,许是窥探到了王庭里的布防和军队等情况,这是急着回去向北周朝廷复命呢……
连南朝陈人都能收买,北周朝廷这是早有布局啊……
因口鼻莫名窜血而怀疑被契丹的大祭司盯上了的佗钵心情正烦躁着呢,听闻叶舒又出逃之事后,气得暴跳如雷,立时派亲兵追查搜索……
佗钵并不太过怀疑叶舒出逃的真假,毕竟叶舒逃跑不是一次两次了,加之这几日他正心有烦闷,闻言按捺不住当场就发作起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北周朝廷收买的探子!
宇文芳冷笑:游牧一族什么时候用汉人的词这么娴熟精准了?与其说叶舒是被北周朝廷收买的探子,不若直接说她这个北周和亲公主就是个其心必异的探子!
若如此,那嫁给北周武帝的阿史那娅尔又是什么?
也是其心必异的探子不成?
别说,宇文芳还真是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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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暗戳戳影射了的宇文芳似毫不受影响,甚至公然让安加利拆将保护她的护卫调派一些一起搜寻叶舒的下落,且还发出重金悬赏,若是能提供有用线索的赏金三锭,若是找到人的,赏金五十锭!
她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她与此事无干,毕竟,悬赏一下,王庭内外沸腾,太多的人两眼泛光对五十锭金势在必得,如此急切的寻人,显然她比其它人更想找到叶舒。
用过午膳,宇文芳又带着侍婢宫女们外出消食了,依然令马前奴冷天奴将桃花叱牵了出来,而赤烈,依然颠儿颠儿的跟着桃花叱……
“我担心叶舒已经遭了不测。”宇文芳声音有些闷闷,想到这个爱上敌国将领的痴情女子,心忽的为她生疼。
若是因叶舒几次仗义直言襄助于她而惨遭不测,她更心有自责。
眼前似浮现出简容浩那眉宇间隐着一抹清愁的面容,想到这位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扬烈将军”,未来的镇北候,冷天奴忽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既如此,他便帮简容浩一次,且在韶花阁的赏卖会上,对这位身中暗算尚拼死一战的年轻将军他还真有些许好感。
冷天奴给桃花叱刷完毛后,作势又给一直抻着脖颈子往桃花叱脑袋上拱的赤烈刷毛,低声道:“我已让人去查,水过漾纹,事过留迹,总会发现线索。”
“欲借叶舒出逃之事祸水东引牵连到公主你,左不过几个人,左夫人、冒乌顿、高绍义、还有一心想为妻妹讨还公道的默吡叶护,”冷天奴声音一顿,蹙了眉,“还有个大喀木染史泥傅……”
漠北草原上若神一般存在的大喀木在血祭祭坛上被宇文芳当众质疑后,很快借故又一次推迟了和亲大典的日期,如此睚眦必报之人,再行什么报复之举也不奇怪。
宇文芳抚额,在这突厥王庭,看不得她好的人还真多啊!
神色黯然的她道:“若是如此,死了的叶舒会比活着的叶舒更有价值,只怕叶舒她已……”
声音一顿,已是说不下去。
这个忍辱负重,顽强活下去的女子,若就此埋骨异域它乡,只怕她的魂魄也不会得安吧。
冷天奴何尝不知,既然叶舒“逃”了,幕后之人就绝不会让活着的叶舒再出现在王庭,正如宇文芳所说,只怕叶舒已是凶多吉少。
“公主先莫要为她难过,或许事情有转机也说不定,我总还有些人手,总会将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也只能帮简容浩到此了。
被冷天奴一日梳理好几次毛的赤烈有些发懵,不明白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洗刷梳理毛很舒服,可也不能一日好几次吧,再好的皮毛也给梳理的疼了不是……
一声疑惑的嘶鸣,令冷天奴回神,他不过是无意识的动作,手中总要做些什么才不致让人怀疑他这个马前奴怎一直杵在这儿和公主说话……
歉意的拍了拍赤烈的脑袋,刚想再对宇文芳说什么,就见乌库利和小鹰儿兴冲冲跑了来,两人全然不顾脚下,只巴巴的抬头望天。
自见到小飞,乌库利就赖着不走了,连午膳都是在宇文芳这里用的,而当吃过随嫁而来的厨娘做的吃食后,乌库利腆着吃撑了的小肚皮,越发不肯回去了。
雨晴见状,便让小鹰儿陪着乌库利,毕竟年岁相近,有个玩伴也是好的。
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贱奴的乌库利少主一反常态,倒是很高兴的有小鹰儿陪着,毕竟,在见识过小鹰儿去摸虎雕巴特的翅膀,覆着金黄色虎皮纹的尾翼,庞大的爪子,甚至搂向大虎雕的肚皮都没被它愤怒的揪下脑袋时,大张着嘴巴的乌库利两眼珠子铮亮,再看向小鹰儿时,小眼神儿简直是崇拜至极。
黑云过,凄厉的唳声中,小飞又被虎雕巴特从高空中给扔了下来。
直直坠落的小飞依然慌乱而无助,本能的拼命扇着两软绵绵的断翅挣扎着,提溜着心的众人眼睁睁看着,冷天奴甚至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刚莫名消失了个叶舒,她正心有不安和自责呢,可不能再让小飞摔死在她眼前……
好在小飞在要落地时又成功的飞了起来,虽然飞得摇摇欲坠,落地时又是一个跟头翻了过去,可总算是活着……
“小飞好可怜。”乌库利半跪下身,搂着委曲不已的小飞,眼里含了泪,难过道。
“可如果不这样训练小飞,它就飞不高,只能飞到胡杨树上的虎雕还算什么空中王者啊?”小鹰儿摸了摸小飞,脆声道,“巴特小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也是会被它的父亲折断翅膀从高空中一次次抛落下来学会飞行的。”
“小飞也会学会飞的,也会像它的父亲一样飞在高空,飞得最快,飞得最高!”小鹰儿肯定道。
回应小鹰儿的是小飞弱弱的清唳和乌库利纠结的小表情。
见小飞安好,宇文芳悬着的心终落了地,泛了白的脸色恢复了自然,心内轻声道:希望叶舒也跟小飞一般,置之死地而后生,能活下来!
此时,被宇文芳挂念着的叶舒从昏迷中醒来,下意识抬手去摸疼痛着的后脑勺,却发现双手被捆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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