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转瞬间,冷天奴脑中已是思忖无数,咽下到舌间的话。
“天奴,为什么不说话了?”夜玉郎却是目光深深,似从他的迟疑中觉察到了什么。
冷天奴微微一笑,在对方俯身压迫性的逼视下,半撑起绵软的身子,抬头迎视着对方探寻的目光,道:
“阁主,所谓虾有虾路蟹有蟹道,各人自有不同的缘法和道行,冷某今日话既已出,定会一诺千金寻回阁主嫡亲弟弟以报阁主的出手相助之恩。”
既然已有了端倪,他自会查下去,便是那马夫非阁主的亲弟弟,欠了夜玉郎的这份人情他也是要还的,与其“以身相还”,不若还是茫茫人海中为他寻回亲弟弟的好,有了这份承诺,想来堂堂“消弥阁”阁主对他的挟恩图报也会再做考量。
冷天奴神色真诚,墨瞳里一片星湛澄澈更有一抹笃定在其中,令看在眼里的夜玉郎不禁心下微动:难不成天奴真是发现了端倪会帮他寻回这世间唯一的血亲弟弟?
若真是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
夜玉郎点头,加重了语气:“君子重诺,天奴,本阁主便等着你还这个人情!”
话虽出了口,可转念一想,想到其父冷潇雨……
夜玉郎心有所思,又深深看了眼冷天奴:“天奴,你父亲冷潇雨其人确实道行不浅,竟是连本阁主都看不透他……”
冷潇雨还是小小少年时便只身带着个世仆四处游历,之后家门巨变不得不结束游历匆匆返回靖州……
冷潇雨是年纪轻轻的“解元”“会元”,当年整个靖州无人不知他,原以为文采斐然学识渊博的他定会连中三元,会在之后的“春闱”中再一举得中“状元”,不曾想,他却忽然弃文从武开起了镖局……
之后镖行天下赢得盛誉在外,据查,当年镖行天下的冷潇雨仇家甚多,可得他施恩之人更多……
虽说冷潇雨因故于光天化日下怒杀朝廷命官满门不得不避祸在突厥多年,除了明面儿上的生意,似乎已断了昔年的故人与交情,可若冷潇雨有心寻个人,也不能不说他有自个的路子……
可想到冷潇雨其人,夜玉郎就不禁多了些思忖,总觉着此人高深莫测,绝非消弥阁所查到的这么简单。
加之不久前又出了善家这一档子事,明明是善家在漠河等边城的产业和所开的“善堂”,生生被冷潇雨明晃晃的派人上门给“抢”了去,消弥阁的千眼使调查发现,人家冷潇雨还是走的光明正大的路子,拿住了善家的把柄直接上门“商谈”,将善家勾结胡人贩卖孩童去番邦的证据以及善家家主善展两嫡子犯下的几桩令人发指的命案的人证物证甩在了善展眼前,且又派了强悍的手下令善家见了血,这才令自以为有内阁高官当后盾可以只手遮天的善展不得不忍痛割肉……
据说,这一切只因其爱子冷天奴知晓“善堂”孤儿悲惨的处境后心有愤怒要善家吐出“善堂”来……
冷潇雨当真如明面儿上所查,有这般好心只因儿子所求才会发难善家救那些孤儿于水火?
显然,敏锐如冷天奴似知晓夜玉郎的忌惮和疑虑,直言道:
“阁主,你在怀疑家父?”
夜玉郎墨眉扬,不置可否状。
冷天奴也不恼,只凤眸微眯似笑非笑道:“想来家父的一切消弥阁早已查了个底掉,阁主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并无!”夜玉郎倒是干脆,“正是你父亲过往的一切太过完美毫无破绽,才是令人不安呐。”
冷天奴面上不显,可心头却是莫名一松:“阁主,一切毫无破绽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者刻意伪造,可凭消弥阁“千眼使”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能耐想来总会查得出一二端倪……”
夜玉郎不禁弯了弯唇,心有愉悦:天奴这话说的,实是悦耳,这是在间接奉承他掌控下的消弥阁?
冷天奴继续道:“又或者,事实本就如此,自是寻不出所谓的破绽。”
“阁主,冷某倒是心生好奇,阁主似乎对我父亲颇感兴趣,可是有什么特殊因由?亦或是消弥阁接了有关我父亲的生意?买家是何人?意欲何为?”
四目相对,目光深深,看见彼此瞳子里的试探与沉凝。
夜玉郎语出悠然:“天奴,你该知我消弥阁的规矩……”
“但有所问,一问千金。”冷天奴应声道,转而大了声音,“殁,拿钱袋子来。”
却是无人回应。
夜玉郎呵呵一笑,笑得不以为意:“天奴,你昏迷不醒之际本阁主欲带你走,可你那个属下却出手相阻,本阁主只好让他安静一些,至于那个钱袋子,呵呵,里面的银票和金叶子等物刚好抵了救你所用的汤药费。”
换言之,眼下你已没钱财可用了。
“无妨,”冷天奴剑眉微挑,从袖间暗袋中取出那枚“卧虎飞龙”玉缺,“阁主眼界非常人所能企及,也必是识货之人,想来知此玉缺乃价值连城之宝,我以此玉缺向阁主买方才那几问,可否?”
夜玉郎眼睛一跳,他自是认得这玉缺,亦知德亲王将此玉缺给了冷天奴,可不曾想,这小子竟然将这代表身份尊荣的玉缺随随便便的展示人前!
这一刻,夜玉郎忽觉德亲王赠冷天奴御赐玉缺一事轻率欠考虑了。
不曾想,冷天奴也有浅薄时啊!
“天奴,你可是当真?”夜玉郎眼睛微眯,眼底里一抹危险光闪,他不介意替德亲王消除隐患,收回玉缺!
“天奴,你该记得,本阁主也曾说过,凭什么你冷天奴要买本阁主便一定要卖?”
一直护守在室外的叶繁听得皱了眉头,嘴角一抽:这话说的,每每听在耳就感觉怪怪的甚是刺耳。
在夜玉郎动手之前,仿若知他所想的冷天奴持玉缺的修长指忽的一动,玉缺已入手心,不过眨眼间,玉缺已置入了怀,他神色清冷不着喜怒,可语气却是透着丝冷意:“阁主说的是,凭什么我要买你便要卖,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且冷某既已知买家是德亲王,便也不需白白的折了这玉缺进去。”
夜玉郎目光闪了闪,方意识到冷天奴适才是在试探他,只是他方才一念之间起的“收回”玉缺的念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危险气息坐实了冷天奴的怀疑。
就是不知冷天奴是何时怀疑到德亲王的?
眼见冷天奴拖着绵软的身子起身欲走之际,身后清朗带着媚惑尾音声起:“天奴,你此来漠河城不过是为了救王庭商队以解千金公主之危,眼下虽死了不少突厥护卫和家奴,可真正有份量的主子们应还活着,你还有机会。”
冷天奴脚下霍地一顿,回头:“阁主,你是说……”
“不错,”夜玉郎微颔首,“若本阁主的千眼使所探不错,那些真正能引发突厥各部小可汗贵族头领们挑起战事的血亲还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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