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冒乌顿将嫩黄彩罗裙的女乐“拎”到观礼台中央,镇定如千金公主也不能冷静了,波光流转处眼底里已凝重了几许。
漠河边镇?韶花阁女乐?疑问串在一起,此时此地,她绝不认为暌息王子和冒乌顿只是简单的送礼歌舞助兴之举。
看看这一个个的女乐,哪有个“请”来的样子,面色苍白腿软身颤的,纱裙轻衫更被搓揉的皱皱巴巴失了原有的光彩飘逸,她们经历了什么?
短暂的安静后,热烈声又起,猥琐的嬉笑声中不乏砸吧嘴的声音,一道道布着酒红贪婪灼热的目光射向六个女乐,吓得女乐们瑟缩着身子挤在一处,怯怯的偷眼望着这陌生的环境。
她们被强掳了来,在马上颠了两天两夜,颠得七晕八素骨头险些散了架,若非那个横眉冷目脸色不善的暌息王子命令彻夜赶路不得稍怠,她们早就成了这些突厥兵们的消遣玩物了。
这些女乐的出现令一直“陶醉”在突厥舞者跳得张狂舞蹈中的送亲正使宇文神庆也有些怔愣,他下意识倾身细看,末了和长孙晟隔空相视,两人脸色都有些阴郁。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达头可汗”玷厥又喝了口酒,斜睨一眼对面桌儿的长孙晟,似笑非笑自语道:“这酒,可是越喝越有味道了!”
“暌息哥哥,这些女乐真是你们请来的吗?”应珠笑嬉嬉的瞅着自行了礼后便一言不发的暌息王子,“暌息哥哥你去了漠河边镇都不叫上我,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去好玩的地方都不带我去!”
“这次也是临时起意,下次,带你去玩儿。”暌息沉沉的脸上浮了点笑意,平日里他还是挺疼惜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子,虽然这个妹子挺能闹腾,但不失真性情。
听暌息王子语气随意,像是将北周边境视为无物出入如自家花园一般,长孙晟眸色又冷了几许。
另一桌的庵逻王子嘿嘿干笑了两声突然插了话:“瞧你们这身上……好像带了伤,不会是‘请’这些女乐时遇到麻烦了吧?”
“不过是猎香猞子时受了点小伤。”睽息王子闷声回应,他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素日里就不亲近。
佗钵心有所思:左夫人十五岁时就成了他的女人,至今跟在他身边整整二十年,他的发妻死后她本应被册为“可敦”成为大可汗身边最尊贵的妻子,可和亲而至的千金公主却取代了她的位置,而且三天后的和亲大典上将被正式尊为“可敦”。
左夫人心有委曲,身为其子暌息自也排斥千金公主,而身为左夫人兄长的土库族汗王冒乌顿伙同暌息王子去漠河边镇挑衅滋事也不足为怪。
冒乌顿和暌息带小股骑兵出境佗钵岂会不知,边境上早传了消息回来,不过是抓了几个北周的女乐意图给千金公主几分难堪,只要事情别太过,让左夫人顺了这口气也好。
喝的脸带酣意的佗钵心里清楚,看看身边如美玉般无暇的千金公主,他掩去眼中的一抹歉疚又看向冒乌顿:“你们倒是有心,费这么大把的气力带回来六个女乐,我倒想看看,她们跳的舞到底有多好看值得你们费这个心思?”
冒乌顿瞟一眼千金公主,笑着回道:“大可汗,韶花阁可是漠河边镇最好的乐坊,里面的女乐个个貌美如花能歌擅舞,听说她们可以在水中半步宽的小船尖上起舞还不会落水……”
冒乌顿的话立时引得一片惊讶感叹,几个女乐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带了惧意,互视一眼身子越发抖的厉害。
冒乌顿大手一挥,有意拉长了声音:“般尖跳舞不算什么,最好看的……是刀尖上跳舞!”
“什么?刀尖上跳舞?”
“刀尖上如何跳舞?”
“冒乌顿汗王,你没开玩笑吧?”
“让她们跳,快,让她们在刀尖上跳个舞也让老子开开眼!”
“对对,快,快跳!”
“……”
兴奋狂热的叫嚣声中,一个娇小的女乐嘴唇没了血色,身子一软瘫了下去,“轻轻,你怎么样?”她身边着嫩黄彩罗裙的女乐忙不迭扶住轻轻,以自己为支撑让轻轻倒在自个的身上。
“离忧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轻轻眸子里一片的水雾,眼睛一闭,两行清泪滑落。
轻轻的话令其它女乐越发的恐惧低声啜泣起来。
这批女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才至韶华阁半年,她们视离忧为主心骨,不仅仅是离忧比她们大几个月,实是论性情,离忧稳得住,言行举止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安心的气度风骨。
“事已至此,怕亦无用,且定下心来看着吧!”离忧轻声着,眸子却朝主位上的千金公主望去,一直被横放马背上的她被颠得头晕眼花,直到双脚落了地还一直难受着,可恍惚间也听到什么和亲公主,千金公主。
冒乌顿大步上前一把扯过离忧,这个嫩黄彩罗裙的女乐他早就垂涎欲滴了,待献过舞后定要将她带回帐中好好享用一番。
冒乌顿大手将她的下巴抬起,让她正对着主位上的千金公主,大声道:“看清楚了,这上面坐着的便是你们北周和亲来的千金公主,你们身为北周的女乐,给你们的公主好好跳上一曲刀尖舞,跳得好,我重重有赏,如果跳砸了,我一刀刀割了你们!”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静的异常,所有目光都在离忧和千金公主之间打转。
“请将手拿开,既见了我北周千金公主,奴婢们自是要向公主行礼。”不卑不亢的语气响在众人耳边,声音清鸣动人。
脸色已难看至极的长孙晟缓缓坐下半起的身子,平了平心绪继续静观着。
冒乌顿紧盯着离忧平静且泛白的小脸儿,迟疑一下,还是松了手。
离忧回头眼神示意,在韶花阁受训时便已配合默契的五个女乐忙走上前站在离忧左右。
离忧伸手整发理衣,轻拂着身上层层的褶皱,又将被冒乌顿扯得松垮的衣领往雪白的脖颈前拉了拉,动作从容而优雅。
一干女乐亦随着她的动作,整衣拂褶,末了,六人齐齐跪下身来,面朝上座的千金公主行叩头大礼,齐声着:“罪婢离忧见过千金公主,请千金公主金安!”
“罪婢轻轻……”
“……”
千金公主一对儿明眸定在离忧的身上,面上虽滑过一丝的欣赏之意,可眼底深处隐着的却是淡淡的不安。
千金公主轻抬手,艳明如玉的颜无喜无悲,抬手间一派的高贵气韵:“免礼!”
罪婢,为何自称罪婢?
似看出千金公主的疑惑,离忧解释道:“公主,韶花阁乃官办乐坊,罪婢们都是罪臣之女。罪婢是半年前发配至漠河没入的韶花阁,她们几个与罪婢是同一批入的韶花阁。”
千金公主心内一动,深深看了离忧一眼,沉吟道:“才半年啊……本公主虽未亲眼见过刀尖舞,可亦有所耳闻,此舞非五年以上的功力不足以展现其出彩灵动之处,你等在韶花阁不过半年时日,半年的舞技如何能驾驭得了这刀尖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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