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躺地下的一众黑衣人除了被官兵所杀的,大多是被一刀封喉,咽喉间是颇为惹眼的双刃锋痕,一看便知是冷天奴干的!
原因无它,他那把双刃玄月刀于狼道造的杀孽太过令人骇然,见识过数百头被一刀封喉的狼尸后,一众突厥人对他腰间那把镶金嵌玉的双刃玄月刀已是印象深刻不敢有忘。
莫说额都,便是一直作壁上观只两眼珠子瞪得滴溜圆,紧紧盯着所发的一切的佗钵特使也不相信冷天奴会是下毒的人,实是商队众人是死是活跟他冷天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而且方才那位叫许千行的与漠河郡守王宣解释冷天奴为何会出现在赏乐观并发现救出了王庭商队众人时也并未避讳着众人,懂汉语的佗钵特使和额都穆库听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冷天奴在“韶花阁”寻欢时听到负责“润”字花阁的常妈妈提到“赏乐观”有鬼魂出没,而且还有两阁中护卫撞见了鬼被活生生吓成肝胆俱裂……
然不信是鬼魂作祟的冷天奴起了好奇心,便又悄然入了赏乐观欲抓鬼,瞧瞧鬼到底长什么模样?
谁知,鬼魂没找见一个,却被他找到了“赏乐观”下的密道继而发现了这天大的阴谋,这才急叫身边的随从去请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一起喝过花酒,算得上是熟人的“荡难将军”和他许千行带兵来救人……
当然,这都是冷天奴让殁找这二位时的说词,而许千行呢,则一五一十向王宣转述了这番说词,如此,他和杨勇率侍卫和兵卒前来也是事出有因啊。
这番理由毫无破绽,毕竟冷天奴是个胆大的,尤其还是艺高人胆大,汉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灵,极是敬畏鬼神,可他冷天奴敢做出不敬鬼神抓鬼之举,特使和额都并不奇怪。
……
而于哥舒乌力,明明摸靴刀的手愣摸到一软塌塌的小毡布包时他就心觉不妙了。
他的两把靴刀就插在靴帮内侧的暗袋中,可却莫名其妙多了个小毡布包。
耳边听着额都穆库伏咄等人张口闭口的念道巫毒,他陡然就一个激灵,紧攥着小毡布包的手攥的死死的,以致手背上青筋突起直跳,都不必看,本能的,他觉出这毡布包里的东西就是巫毒。
是谁?
谁干的?
是哪个该杀的敢给他塞这玩意儿?
原因无它,向来只插靴刀的暗袋被塞进这么个东西,指定有问题啊!
有一瞬间,哥舒乌力欲将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东西给悄没声的扔了,可在险被毒死的穆库泛了红的眼珠子盯视下,他稍有异动难免会被发现。
与其偷偷摸摸的又扔又藏的被人发现做实了下毒的真凶是他,不如大大方方的亮到明处!
哥舒乌力话一出,众人脸上神色可谓精彩,或如释重负,或愕然不解,或惊讶万分,或幸灾乐祸……
王宣和申子问隔空对视一眼,眼底里闪过一抹玩味笑意,末了,齐齐瞅了眼因变故频出而目瞪口呆的佗钵特使,暗戳戳道:
好啊,这帮突厥人最好使劲狗咬狗,如果能坐实了他们当中有内鬼,说不得,就可进一步“证实”是内鬼勾结了南朝陈人,这才致王庭商队到这种境地!
如此一来,在他王宣管辖的漠河城内发生了突厥王庭商队被劫掳一事,今上也不会过于苛责他了吧?
杨勇和简率则一直作壁上观,杨勇看得饶有兴趣,心事重重的简率则有一搭没一搭的瞅上一眼,末了,看看一直稳若泰山的冷天奴,而后,微锁眉,两眼望着垄幽方向,不知在思忖什么。
穆库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哥舒乌力摊在掌心几被蹂躏成团的小毡布包,放轻了动作,打开外皮已汗湿了的毡布包,看了片刻,又小心翼翼放到鼻间嗅了嗅。
一旁作壁上观的冷天奴星湛的瞳子微闪。
他的嗅觉较常人敏锐,在放血救人时就已嗅到伏咄身上藏有的“巫毒”,这气味,当日血祭祭坛上他可没少闻。
待他查看中了毒的额都和穆库后,便已猜到是伏咄下的手。
而当哥舒乌力清醒后从他身边走过,他立时嗅到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巫毒气味,要知道,他给哥舒乌力放血时却没闻到他身上巫毒的气味,不过转瞬间,冷天奴便想到是伏咄在栽赃陷害。
没想到不过十四年岁的伏咄竟是个心黑的,可转而再一想其中的关键,已是了然。
而这边的穆库嗅过之后,抬头看向额都,点点头,咬牙道:
“闻着味儿是,颜色也对,应该就是巫毒!”
话落,穆库霍地扭头怒视哥舒乌力,不及哥舒乌力有所反应,已一把薅住他脖颈子,拿着小毡布包的手扬起,活脱脱一副要给对方灌毒的架式。
“穆库!”
额都急声而出忙制止脾性火爆的弟弟。
“哥舒乌力,巫毒怎么在你这儿?是不是你给我们兄弟下的毒?说!”穆库狠狠将手中的小毡布包摔在地,薅着对方的脖颈子吼道,喷出的唾沫溅了哥舒乌力一脸。
被人栽赃了的哥舒乌力本就心有懊恼,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亦两眼喷了火,抓住穆库的手,反手给他个抱摔,实力相当的两人就此拳头硬碰硬打在了一处,末了,齐齐拔出靴刀一副以命相搏的凶悍。
“两位有话好好说,所幸巫毒并未伤了人命,事情还有得商量。”王宣打着官腔,慢条斯理道。
许千行觑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好似巫毒就是哥舒乌力下的欲坐实了他的罪名。
“穆库,哥舒乌力,住手!”佗钵的特使觉得脑瓜子疼,这两位,一位是苏尔吉汗子的儿子,一位是哥舒部汗王的侄子,两位,都开罪不起啊!
眼见哥舒乌力先拔出靴刀,额都怒了:怎么着,拳头打不过穆库就拔刀了,小子,让穆库好好教训你一回也好!
额都对自个弟弟穆库的身手还是很有把握的。
“穆库,你眼瞎啊,要真是我下的毒,我会拿出来给你看?”哥舒乌力边打边愤怒道。
“废话!”穆库冷笑,“我都要搜到你身上了,你也藏不住!”
“你个蠢货,要真是我干的,给你哥俩下了毒还留证据在身上干嘛?这是栽赃,有人故意陷害我!”
“你是不是被陷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先将你打趴下了再说!”被骂了蠢货的穆库吼道。
“分开,将他们分开!”佗钵的特使吩咐自个的随从,末了又朝额都大喊,“额都,你还不快说句话?”
额都深深盯了眼半大小子,终是沉不住气难掩眼底里一抹兴奋色的伏咄,转过目光刚要喝止出声,耳边殁的声音忽传了来:
“少主,有发现,特使的人找到一把被人挖坑埋在角落里的小刀,不过这刀看样子挺奇特,更像是飞刀。”
殁的话令正打得兴起的哥舒乌力和穆库齐齐住了手。
殁快步而来,他身后紧跟着的几个是一起同他查看密道密室的佗钵特使的随从和护卫,其中一人掌中以块破布条托着把小巧精致却寒光闪闪的小刀……
佗钵的特使下意识想拿过来仔细端详,手已伸到半空,忽的一顿,盯着沐着阳光点点蓝光闪的锋刃,瞳子猛的一缩:毒!刀上涂了毒!
“特使小心,刀上有毒!”与此同时,掌中托着刀的随从亦脱口而出。
佗钵的特使忽觉眼前一暗,已到眼前的哥舒乌力已连布条带刀从那随从掌中“夺”了来。
黑着脸的哥舒乌力看了看手中刀,冷笑两声,笑声似夜枭叫,阴森森的令人汗毛倒竖,他忽转身直扑脸色泛了白的伏咄,不及伏咄反应,已一把夺过他仍拎在手上的靴子,将手中刀往靴底夹层送,靴刀与夹层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脸色由黑转为铁青色的哥舒乌力忽就笑了,笑得两颊肌肉直抽,看着整张脸都阴测测的,道:
“伏咄,毒害额都穆库,栽赃陷害给我,然后呢,然后你还想用涂了毒的飞刀宰了谁?”
“我早就觉得你小子半路上冒出来硬赖在商队不走就有古怪,我就说嘛,怎整个商队近二百号的人就着了道儿被人悄没声的麻翻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内鬼,说不定就是你给我们下的‘醉骨散’,说,是谁指使你的?你们到底和南……”
“不,不是,不是我!没人指使我!”虽有些小聪明,可到底是沉不住性子的十四岁半大小子,伏咄舌头打了结,目光闪烁不定,忽似想到什么,猛伸手指向冷天奴,“是他,一定是他干的,是他陷害我,是冷……”
“够了!”冷天奴忽出声打断,目光凉凉的扫过伏咄及一众人,视线落在额都脸上,“冷某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抓个鬼瞧瞧到底长什么模样,救了王庭商队众人也纯属意外,既然你们性命已无忧,冷某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至于是不是冷某陷害伏咄,冷某还真是懒怠分辨!”
冷天奴这份多说无益,甚至一幅分明不屑辩解的姿态,对比额头冷汗涔涔舌头打结的伏咄,高下立见。
在此耽搁的时间已够久,他还急着去办正事呢!
至于这边,有个头脑还算清醒的额都在,相信他会将事情处理好,还他这个救命恩人一个清白。
额都悄然观察伏咄的举动可没逃过冷天奴的眼睛。
冷天奴朝一直静候着的简率递了个眼神,简率意会,冷天奴目光一转,正对上看过来的许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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